独立团驻地。
土炕上，一张矮桌，两碟花生米，一盘不知道什么肉的罐头。
李云龙端着个豁口的大碗，一口干了半碗地瓜烧，辣得直咧嘴。
“嗝！”
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通红的脸膛上满是得意。
“赵政委，看见没？”
他用筷子敲着碗沿，唾沫星子横飞。
“八千人！老子现在手底下足足有八千人！”
“从鬼子第27联队手里缴获的家伙，够咱们装备一个旅了！”
“他林无悔猛虎团不是能耐吗？听说打完仗也就六千多人，跟老子比，还差着一截呢！”
坐在对面的赵刚慢悠悠地夹了颗花生米，斯文地放进嘴里。
他脸上挂着笑，眼神里却透着几分揶揄。
“老李，你这话可就有点自己骗自己了。”
赵刚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人家林无悔这次是两线开花，洛镇缴获了三千人的装备，正定县城外更是把鬼子一个甲等旅团打残了，缴获近六千人的装备。”
他顿了顿，看着李云龙那逐渐僵硬的笑脸，又补了一刀。
“我估摸着，等人家把队伍整合完，扩编成一个万人团都是少的。”
“一万人？”
李云龙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娘的！”
他一拍桌子，震得花生米都跳了起来。
“赵刚！你小子到底是哪个团的政委？怎么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老子打下平安县城，全歼鬼子第27联队，这功劳还小了？”
赵刚哈哈一笑，也不生气。
“功劳不小，可跟人家一比，确实差了点火候嘛。”
“你……”
李云龙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赵刚，手指头都在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告！”
一个传令兵冲了进来，敬了个礼。
“团长，政委！旅部急电，命令所有团级以上干部，立刻到旅部开会！”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李云龙脸上的醉意和怒气，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
他缓缓放下酒碗，眼神深邃。
“该来的，还是来了。”
传令兵走后，赵刚给李云龙的碗里满上酒。
“老李，看来旅部对陈旅长高升之后的人选，已经有定论了。”
他轻声说：“从一开始，这个人选就在你和林无悔之间。”
“现在，就看这最后一锤，到底敲在谁头上了。”
李云龙端起酒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碗里浑浊的酒液。
良久，他才闷闷地开口。
“林无悔那小子，是块好料，老子承认。”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甘。
“他打的那些仗，漂亮！换成老子，都不一定能打得那么干脆利落。”
话锋一转，李云龙的眼中猛地爆出一团火。
“但是！”
“这可是旅长的位置！是咱们386旅的头把交椅！”
“老子从参加红军开始，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当上旅长，拉着一个旅的弟兄去干他娘的！”
“看好他是看好他，可想让老子把这个位置让给他，门都没有！”
他仰起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碗砸在桌上。
“走！去旅部！”
“老子倒要看看，他林无悔三头六臂，我李云龙也不是吃素的！”
赵刚看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样子，欣慰地笑了笑。
“去吧，我等你凯旋的消息。”
“等着！”
李云龙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子，门口，魏大勇已经牵来了马。
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在魏大勇等一众警卫员的护卫下，朝着旅部方向绝尘而去。
……
旅部大院门口。
李云龙刚勒住马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大嗓门。
“哟，老李来了！”
新二团团长孔捷正蹲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抽烟，看见李云龙，立马站了起来。
旁边，新一团团长丁伟靠着墙，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772团团长程瞎子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对着李云龙点了点头。
“老孔，老丁，老程，你们来得够早啊。”
李云龙跳下马，将马缰扔给魏大勇，大步走了过去。
孔捷上来就捶了李云龙一拳，咧着大嘴笑道：“能不早吗？今天可是大日子！”
他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
“老李，今天这会开完，咱们就该改口了。”
“就看到底是叫你李旅长，还是叫那个新人王林旅长了！”
程瞎子在一旁瓮声瓮气地开口：“论资历，肯定是老李。可论功劳，那个林无悔确实太吓人了。”
丁伟不紧不慢地掐灭了烟头，淡淡说道：“资历和功劳，就看上面更看重哪个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云龙身上。
“不过咱们几个，这次是没戏唱了，纯粹是来当陪衬的。”
这话是实话。
柳县、泉河县、正定县，林无悔的三次大捷，一次比一次震撼。
而李云龙攻克平安县城，全歼日军联队，同样是泼天的功劳。
跟这两人比起来，他们几个确实黯淡了不少。
正说着，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不急不缓地向旅部大门靠近。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平静，正是猛虎团团长，林无悔。
院门口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即将角逐旅长之位的男人身上。
林无悔翻身下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云龙。
李云龙也正死死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闪烁。
沉寂了数秒后，李云龙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挑衅，几分豪气。
他指着林无悔，笑骂道：“你小子可算来了！”
“今天，就让老子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看看！”
“到底是你这个新人王更厉害，还是我这个老革命的枪法更准！”
林无悔面色平静，嘴角微微上扬。
“李团长，好久不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大院内传来。
“都堵在门口干什么？还不给老子滚进来！”
众人神色一肃，齐齐转身。
只见陈旅长正站在院内，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电。
不，或许现在应该改口了。
陈司令员！
只要今天旅部交接完成，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岳军区司令员了。
“旅长好！”
“司令员好！”
众人纷纷立正敬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司令员的目光在李云龙和林无悔的脸上一一扫过，眼神深邃，让人看不出喜怒。
他摆了摆手。
“都进来吧，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