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嗒——嘀嗒——
嘹亮而激昂的冲锋号,像是撕裂夜幕的利刃,骤然划破黑狮岭的宁静。
“冲啊!”
张大彪的眼珠子都红了,他第一个从掩体后面跳起来,手里的大砍刀在火光下闪着森然的光。
“一营的!都给老子冲下去!”
“杀鬼子!”
山岭两侧,潜伏已久的战士们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怒吼着从高地上冲了下来。
他们的脚下是陡峭的山坡,是崎岖的乱石。
可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迟疑。
每个人的胸中都憋着一股火,一股烧了许久的火。
山谷里的鬼子彻底崩溃了。
前面是八路军从天而降的炮火和机枪。
后面是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友军”射来的黑枪。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让这些本就缺乏实战经验的新兵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们就像一群无头苍蝇,在公路上乱窜,不知道该往哪跑,也不知道该向谁开枪。
一些鬼子下意识地转身,想要还击背后的伪军。
可迎接他们的,是更多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些曾经卑躬屈膝,此刻却满脸狰狞的脸。
一个年轻的鬼子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惊恐地看着一个伪军用步枪对准了自己。
“你……你们……”
砰!
一声枪响,他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困惑。
山谷,彻底变成了一个屠宰场。
“弟兄们!冲啊!”
王富贵也拔出了腰间的王八盒子,朝着天上放了一枪。
他扯着嗓子,对身边那群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伪军大喊。
“都他娘的看清楚了!这是咱们戴罪立功的唯一机会!”
“八路军的长官在山上看着呢!”
“表现好的,往后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继续当兵吃粮!”
“要是谁他娘的敢出工不出力,别说八路军饶不了他,老子第一个崩了他!”
“杀一个鬼子,赏十块大洋!这是八路军的赏钱!老子先给你们垫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活命。
伪军们那点残存的犹豫,被王富贵这番话彻底击碎了。
“冲啊!”
“杀了小鬼子!”
上千名伪军嗷嗷叫着,从车队的后方向前包抄,堵住了鬼子最后的退路。
一个身材干瘦的伪军老兵,以前是混迹江湖的,枪法很准。
他躲在一辆卡车后面,根本不往前冲,只是冷静地抬起手里的中正式步枪。
他专门挑鬼子的军官和机枪手打。
砰!
一个正挥舞着指挥刀,试图组织抵抗的鬼子曹长,脑袋上爆出一团血花,当场倒地。
砰!
另一个鬼子兵刚把歪把子机枪架起来,还没来得及开火,就被一枪打穿了脖子。
他身边的几个伪军看得目瞪口呆,随即也学着他的样子,找好掩体,对着那些慌不择路的鬼子挨个点名。
效率,远比无脑冲锋高得多。
这场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追杀。
不到二十分钟。
枪声渐渐稀疏下来。
整个山谷里,除了冲天的火光和浓烈的硝烟,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八路军战士们打扫战场的声音。
“报告营长!战斗结束!所有鬼子,全部解决!”
一个传令兵跑到张大彪面前,兴奋地敬礼。
张大彪满意地点点头,将还在滴血的大砍刀往地上一插,发出“噗嗤”一声。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指挥着手下收拢俘虏、收集武器的王富贵身上。
此刻的王富贵,正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同一个八路军的排长说着什么。
“把他给老子叫过来。”张大彪对着身边的警卫员努了努嘴。
“是!”
不一会儿,王富贵就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张大彪面前,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长官!八路军长官!”
“我,王富贵,前来报到!”
张大彪上下打量着他,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王富贵。”
“哎!在!长官您吩咐!”王富贵的身子又往下弯了几分。
“你小子,不错。”张大彪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是个聪明人。”
王富贵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
“长官过奖了!都是长官您指挥得当,我们就是顺水推舟,顺水推舟。”
“行了,别跟老子拽词了。”张大彪摆摆手,“你这次,算是立了功。功过相抵,以前你给鬼子当狗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王富贵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现在,给你和你手底下的人两条路。”
张大彪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真心愿意跟我们八路军干,打鬼子救中国。那就留下,经过我们的政治学习和审查,合格的可以补充进我们的部队。我们八路军不搞旧军队那套,官兵平等,不准打骂士兵。”
“第二,不想当兵的,我们也不强求。发给路费,是想回老家种地的,我们给盘缠。要是家里地没了,也可以优先安排进我们根据地的农场,开荒种地,自食其力。”
王富贵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带了这么多年的兵,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不打不骂?还给钱让回家种地?
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张大彪的大腿,鼻涕眼泪一大把。
“长官!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我王富贵过去是猪油蒙了心,做了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错事!我忏悔!我打心眼儿里忏悔!”
“从今往后,我王富贵这条命就是您的,就是八路军的!”
“我哪也不去!我就跟着您!跟着八路军打鬼子!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撵鸡,我绝不抓狗!”
张大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哭笑不得,一脚把他蹬开。
“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给老子站起来说话!”
“是!是!”王富贵连忙爬起来,站得笔直。
“你愿意留下,我们欢迎。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敢跟我们耍心眼,老子的刀可不认人。”张大彪的眼神冷了下来。
“不敢!绝对不敢!”王富贵一个哆嗦。
很快,这个消息就在伪军队伍里传开了。
这群前一秒还在为自己未来担惊受怕的伪军,下一秒就炸开了锅。
最终,经过现场统计,当场就有三百多人,也就是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伪军,选择加入一营。
剩下的大部分人,都领了盘缠,选择回家或者去根据地。
他们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现在有更好的出路,自然不愿意再把脑袋别在裤腰上。
教导员赵勇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营长,初步清点结果出来了。”
“这次咱们缴获,三八大盖一千一百多支,歪把子机枪三十六挺,掷弹筒六十个,九二式步兵炮两门,还有迫击炮四门!”
赵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子弹,初步估计,不下二十万发!炮弹也有几百发!”
“发了!发了!”张大彪一听,眼睛都亮了,他一拍大腿,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老赵!你听见没!咱们发大财了!”
他一把搂住赵勇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这一仗打下来,咱们炮兵连打出去的炮弹,连缴获的零头都不到!”
“咱们不但没亏,还他娘的大赚了一笔!”
张大彪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传出老远。
……
与此同时。
磐县县城,日军指挥部。
古木大佐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啪!
一个精致的茶杯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八嘎呀路!”
他通红着眼睛,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一个联队的兵力,还有皇协军的配合,去打通一条小小的公路,竟然全军覆没!”
“而且,还是被皇协军从背后捅了刀子!”
古木气得浑身发抖,这简直是皇军的奇耻大辱!
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这次失败,意味着磐县、河源、平安这三个县城,彻底被李云龙的独立团和386旅各部分割包围。
他们,成了一座孤岛。
一个年轻的参谋,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佐阁下……”
“我们……我们的运输线被完全切断了。”
“城里的粮食、弹药、药品,最多……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
古木猛地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他。
参谋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我们必须立刻向第一军司令部求援!请求主力部队出动,打通和我们之间的交通要道!”
“否则……”
参谋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否则,磐县,将成为一座孤城!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