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秋又逛了两条胡同,这些胡同门口,几乎都摆放着生活垃圾,晾晒的衣服,小孩的尿布等,最重要的是院子都不大,一看就是住的普通百姓。
折腾了大半天,她还是没有找到跟踪者住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失去了方向?
在一个无人的拐角处,九秋拿出罗盘,发现方向并没有错,自己一直在江夏城的西面寻找,但到现在为止,左手的狗牙丝毫没有动静,这既说明了江夏之大,也说明了对方隐藏之深。
收起罗盘,她抖擞精神,继续寻找。
经过一条卖各种小商品的街道,九秋进了一家专卖女性衣服、饰品的小店,她挑选了一条灰色的头巾,就往头上佩戴。
老板娘笑道,“姑娘,你中意的这条头巾,不适合你这个年龄,店里那多么多款适合女孩子的,买哪一款都会锦上添花,可你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去买一块适合中、老年人的普通头巾戴上,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孩子把自己往又老又丑上打扮。”
“我喜欢这种深颜色的,耐脏。”九秋执意戴上头巾。
“我的个娘啊,你一戴,立马从16岁变成为61岁!”老板娘夸张在大腿上拍了一下。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九秋一笑。
老板娘觉得她头脑有问题,就不再发表意见,认为说了也是白说。
九秋站在店铺的一面铜镜前,照了照,对镜子里新的造型很满意。
就在这时,镜子里有个紫衣人影一闪而过。
九秋立马回身向门外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外面只有几个结伴逛街的女子。
她迅速跑到街上张望,依然没有。不可能是幻觉!只能说明对方已遁形。
九秋返回店铺,站在镜子前,和刚才保持同一个姿势,里面除了自己外,门外的街景,过往的行人的确都能照进来。再看左手腕上的狗牙,已经泛红。
她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如果不是挑选头巾影响了注意力,哪会忽略狗牙已经变得温热、而且泛红?这是多大的失误!
沮丧的九秋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决定要趁着狗牙上的血红,还没有彻底消失时,去确定方向并跟踪。
拐过一家茶叶铺,九秋见前面是一条窄窄的巷子,透过一户敞开的大门,能看到院子里晾晒的衣服、毛巾、干豇豆、茄干、红辣椒等。
看样子巷子里应该都是住家,虽然如此,她还是抬脚就追,只想早一些找到紫衣人栖身的地方。
渐渐地,手腕上的狗牙也由浅红变为深红,这意味着她离紫衣人越来越近,九秋有些兴奋、也有一丝对未知的恐惧和紧张,但她没有想过回头。
追到巷子的尽头,前面是一片槐树林,槐树与巷子接邻的地带,杂草丛生,生活垃圾、碎石等一堆又一堆,都有半人高。可见,居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平时是不去槐树林的,他们甚至是有意无意地,用各种杂物阻挡槐树林与小巷的连接之处。
第一眼看到这片槐树林时,九秋心里一震,这是一片阴气极重之林。
自古以来,槐树就是吸阴之木,“槐”字左边为“木”,右边是“鬼”,鬼附体于木是为“槐”。而在城里种植一大片槐树,其心之阴毒就可想而知。
九秋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再吐纳,一股阴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向她扑来。她知道槐树林,就是要找的地方!
理由是这片槐树林隐蔽性极强,倭寇进出不容易被发现,再者,官府不会注意这块看似荒芜之地,他们就可以长期隐居为所欲为。
九秋祭出一道符,同时口念打鬼咒:“青乌子祖师教我打鬼,赐我神方。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上呼天师,收摄恶鬼。下唤地仙,脚踩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乌青子祖师,后有师傅吴一了。祖师杀恶魔,师傅擒地妖。何妖不服,何鬼敢闯?急急如律令。起!”
符燃尽,左手腕的狗牙已血红,似乎要沁出血水。
九秋抬头,刚才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在槐树林的上空,已是乌云蔽日,这是祭出的符,已招惹来不洁之物。
一股冷飕飕的风直向她卷过来,九秋后退一步出剑,刺破左手食指指头,血渗出后,迅速结血手印,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这一切皆在电石火光间完成。
阴风逐渐散去,九秋松了口气,重新系紧被吹开的头巾,擦拭干额头的汗水后,抬腿走过巷子尽头最后的一块青石板,就在她踏进草丛,准备爬过碎石堆进入槐树林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右肩上。
九秋的双腿,立马就像插入了土里,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小秋,为师终于找到你了。”
随着这个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九秋悬起的心落了下来。同时暗自庆幸没有反转右手腕,用绕指柔去刺杀背后控制自己的人,这样既避免了误伤,又没有暴露自己拥有神剑。
“师傅怎么来江夏了?”九秋话音刚落,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松开,而她也能轻松地转身。
“这得问你呀!”
吴一了伸手,像九秋小时候那样牵着她,接着不经意地转身,九秋就随着他自然地往巷子里走了一步,离开了草丛。
“傻丫头,你那天说要下山找疾儿,当时我也因为惦记他,竟然稀里糊涂就同意了,后来我一想不对劲啊,你从未离开过安和镇,现在要一个人去江夏找吴疾,且不要说能不能找到,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多危险?我不能失去了儿子后,再失去女儿!”
吴一了握着九秋的手紧了紧,语气哽咽。
九秋眼睛泛红,觉得师傅有时就像爹爹一样,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我终究是放心不下你,就下了山,因为疾儿是在悦宾楼前失踪的,上午到江夏后我直接去了那里,看到了客栈门寻找他的布告,结果小二说你一早就出了门,我就一路打探,这不,总算找到你了。”
“我找不到师兄,一时心急,就到处乱跑,心想着穿过那片槐树林,看能不能找到回客栈的近道。”九秋抽抽鼻子,语气里带着委屈。
吴一了点头,“你怎么把这个灰不溜秋的东西缠头上?”他伸手解下九秋戴着的头巾,漫不经心地问。
“我这么漂亮,师傅懂的。”九秋调皮地一笑。
“这样做倒是对的,你一个人穿大街走小巷,是得乔装一番才安全。”
出了巷子,九秋问吴一了口袋里可否有银子,说自己走累了,想找一辆马车回客栈。
吴一了慈爱地拍拍九秋的肩膀,让她原地等着,自己去找马车。
趁这功夫,九秋摘下左手腕已经褪掉血红色的狗牙,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又把右手腕上的绕指柔系在腰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看着师傅去找马车的背影,为自己向他隐瞒了刚才在巷子里的初衷而心怀愧疚。但是,冥冥之中,她又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
马车不紧不慢地向悦宾楼驶去。
车厢里,吴一了侧身看了一眼九秋,语气温和地告诉她,明天一早,就随他回安和镇,不然,九桐会担心她。
九秋心里顿了顿,师傅不是用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告诉她结果,还拿出哥哥九桐说事,可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不想功亏一篑,就把自己的部分想法告诉了吴一了。
“我来江夏后,在师兄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客栈里,尝试用六宫掌进行了推算,结果显示师兄的命魂在四处游走,时隐时现,只是现在无法确定他的栖身之地。”
“这样的结果,和我们以前推算的一样,说明他可能不在人世,疾儿从小体质弱,性格敏感,无法容忍自己身上哪怕一丁点不如人的地方,随着年龄增长,他感受到了你的美好,但他内心一定是自卑的,又做不到远离你,所以,以去京城游学的名义,结束生命就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
吴一了这番话看似分析得入情入理,却蕴涵极为丰富的信息量。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九秋内心一阵震颤,师傅轻描淡写中,就给她戴了一顶“杀人犯”的帽子。
“是疾儿一时糊涂做出了决定,与你无关。”
九秋低下头,没有接师傅的话,心里却在想:“师兄根本不可能主动结束生命,也许师傅也不了解他的内心,师兄虽然生性内敛,但从不自哀自怨,同时还博览群书、力求上进,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这样善良、敦厚、温润如玉的师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到了客栈门口,九秋下了马车,伸手扶吴一了时,却被他拒绝,“我看着你安全到客栈就放心了,你先进去吃饭,早点休息。”
话毕,他从兜里拿出一小包碎银,“我们小秋啊,就是个小糊涂虫,出门钱都不知道带。”
“师傅怎么不下车?”九秋不接银子。
“我去东边的福生酒馆,那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去找他喝一杯,晚一些再回客栈,我去找你之前,已在二楼定了个房间,拿着。”他把手中的碎银抛向九秋。
九秋只好伸手接住,“师傅会把我惯出毛病的。”她笑,朝吴一了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