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管子里,我睁大的眼睛看着外面的一切,同样的事情似乎并不只发生在我们那里,街道上,到处是失去头绪的人们,他们围在奈落的管理大楼前,高声呼喊着奈落负责人的名字,城市中,到处是官方的机器人在拨放着“希望大家冷静,官方已派人前往处理。”这样的消息,勉强的维持住城市内的秩序;几个不务正业的混混,趁着混乱蒙面抢了一家珠宝店,四个彪型大汉围着貌美的店主,肆虐的笑声不断的传出;这时候也将人们的劣根性彻底的激发出来。
杀人!放火!强盗!奸淫!种种犯罪行为已经开始肆虐在城市之中,却不见任何一个管理人员出面解决,好像所有管理的人员已经全部消失了?剩下在城里的人们还在痴痴等待着,等待着负责人出面说明的时刻,等着可能的一线生机……等到的,是一个人凄惨的叫喊声,将城里仅存的秩序以及剩下的活命美梦彻底的给打碎了。
“不要再等了!大楼里没有人了!已经没有任何人存在了,我们被舍弃了!我们像垃圾一样被舍弃了啊!”
最后的希望已经幻灭了,失去了未来的人们将这种绝望彻底化为了暴力发泄出来!逢店就砸!逢人就砍!什么道德,什么良心,这时候通通不存在这里!对富贵产生的忌妒,对美色产生的淫欲,对美食执著的暴食,因成功诞生的傲慢,因疲惫产生的怠惰,因欲求产生的贪婪,因无路可逃衍生的愤怒,号称聚集人类原罪的都市,此刻因为人类的原罪而开始混乱。躲在管中的我,不自觉的想起了一段话:
“神要毁灭一个人之前,必先令其疯狂。”
我不信神,但我想奈落的毁灭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这个我曾经生活了好几年的都市,因为人类而荣耀,也在人类手中走向垂暮。
宇宙历2050年4月27日
如果我曾经咒骂过让我到这种鬼地方住下来的神的话,那么现在我是感激涕零的感谢我能在这么一个边缘的小粮仓住着。混乱开始到今天已经进入第八天了,当开始的狂热过去之后,人们终于开始想起最重要的粮食跟清水来,虽然珠能不能活下来,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群开始涌向任何可能储存食物的地方,然后为了一点活命的机会,再度爆发新一波的斗争。这几天来已经不只一群人到这里想要拿食物了,嘿嘿!上锁的古老铁卷门,没有密码的人要怎么打的开呢?想撬开,慢慢来吧!在那之前不是自己先累死,就是被别人暗算死!
奇怪的是,外面的争吵声不知啥时候结束了,除了空气清净机所发出的低微鸣声,听不到任何除了我以外人类的声音,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拨开了窗帘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街道上面空无一人,连一具服务机器人都没有经过这里。搞什么?这里虽然是粮仓,但是还不至于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吧!?在好奇心作祟下,我从后方的小门偷偷的溜了出去,在小巷中穿梭,向中央广场方向前进,再怎么样,至少中央广场会有人在,至少还会有几只小猫在吧……。
我跑,我跑,我跑跑跑,该死的!所有连通布道都失灵了,想偷一句小型飞行器还找不到,现在是怎样!?是被小偷清仓不成!?商店里,街道旁,所有的可移动东西全部不见了!我开始感到一阵恶寒起来了,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发疯的管理员……,我开始后悔跑出来这件事了!干麻多管闲事呢!正当我从巷子里闪出来准备从另一条小路回头时,中心广场上的巨大影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形状像一座大山突然在广场里出现,好奇心再度爆发,两种声音天人交战中,我已经走到了那座不明大山前面,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的确,所有的人都齐聚在这里没错,他们依然穿着整齐,依然各有表情,只是当这些人像垃圾一样被堆在一起,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喜怒哀乐等等各种表情的时候,那就不是有趣,而是恐怖!我吞下一口唾液,尝试着触摸了最近的一个人的身体,他的皮肤是热的,他的身体是软的,但是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这在医学上来说,这样的情况叫做-刚死,眼前所见的,全都是,死人。
远远的,我听到有人的声音,一时慌张的我也来不及找地方了,从前面的尸山随便找了一个位置,拼了命的钻了进去,恶心吗?一想到旁边都是尸体我就快吐了!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我还是克服了重重心理障碍,努力的假装自己是个死人。听着皮鞋声慢慢的靠近,我的心跳也随之加快起来。
“队长!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快5天了,什么时候才要下令撤退啊?”
“是啊!队长。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存在了,任务应该是结束了吧?”
“没那么简单,虽然已经施放了T6生化病毒,而且尸体也全都集中好了,但是难保有人躲在暗处逃过一劫,我们的目标是清除任何可能的生还者,别太大意了!况且……上面要的人,似乎不在这些尸体之中。”
“上面?队长知道些什么内幕吗?”
“你认为这种东西可能告诉我们这种阶层的人吗?任务内容只是要我们确认一个老头跟一个白发一个黑发两个小鬼的生死,其他的格杀勿论。任务还没结束,就表示他们还没有发现要的目标,多动动脑袋好吗?”
“有队长在何必做动脑的事情勒?不过……看着这座尸山……实在让人待不下去……”
“嘿嘿……感染T6的人会加快代谢的速度,整个人的情绪会异常的高昂,血液出量会比以往大上好几倍,最后心脏会承受不了过度的输送爆裂而亡,就某种程度来说,这些刚挂的东西还很新鲜的呢……怎样?我看到几个还不错的货色,要不我们二一添作五,好好的……痛!队长你干麻打我啊!!”
“亵渎死者的人不可原谅,T6还是很不稳定的试验性病毒,待在这里久了可不是件有趣的事情。想感染的话,就继续耍嘴皮子好了。”
“遵命!队长!我们立刻前往巡逻!!”
“真是两个皮死的家伙……怎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的样子……算了,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等到这几个穿军服的走远后,我立刻狂奔跑回粮仓,拿着仅有的一点清水,死命的往自己身上刷,什么病毒?什么任务?什么格杀勿论?搞了半天,我们原来是待罪羔羊,我们只是被无辜牵连的人而已……那些被弄死的人……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啊……我已经……分不清了……
宇宙历2050年5月1日
他们所说的病毒,果然我在尸山被感染了,从几天以前,一向视力良好的我开始出现了短暂模糊的状态出现,看来,我的确是不该跑出去才是。快死了啊……明明知道这样,我却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也许正是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反而已经不会感到害怕了呢……在最后这段时间内,我决定做一些事情,至少不要枉费掉这条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才是。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凡是军舰与官兵在外部甲板跟衣服上都会有他们专属的纹章与编号,反正再差也不过一死而已,我要把这些人的来历留下一个纪录,以便以后我还有为大家报仇的可能,虽然我知道这一天不会再来临了……作为驱动自己的原动力,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下面我将把这段日子所查到的纹章形状与编号一一留下,趁我的声带还能够发声,我的右手还能够写字之前,我要尽快的把这些东西留下来……
看到这里,天航突然把光板关了起来,聚精会神的琪丝才刚看到一点纹章的形状而已,不由急急说道:
“就要看到最重要的部分了,为什么把光板收起来了!?天航哥……你……”
天航的脸上布满了寒霜,紫色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缓缓的说着,语调之冷好似万年寒冰,让人提不起勇气反驳。
“琪丝……妳刚刚……什么也没看到……对吧?”
“我……我……”
“回答我……妳什么……都没看到……对吧?”
“是……是!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
“嗯,我们把这些东西搬一搬吧,看起来是没问题的。”
“好……好的……”
太空站开始出现微微的震荡,远方传来了爆炸的闷响。
(开始了吗?看来我必须得快点才行……星宇一个人挡不了这么久的……)
在琪丝没注意之下,银管已经悄悄的滑入了天航的袖子中,他眼底闪烁的危险光芒也慢慢的压抑到深处,连同那未知的理由,一起埋葬于心底深处。
(现在……还不是时候……迟早会有个结果的……我还不能心急啊……)
黑暗的空间,蜿蜒的管道,眼前飞掠而过那昏黄的指示灯,身后隐约传来的崩裂毁坏声,背脊阵阵传来丝丝寒意,胸口如压重石难以呼吸,在这样的不利条件之中,伊卡尔斯穿梭于复杂细密的维修管道,在连一丝光明都欠奉的世界中,拼了命似的,奔走。
驾驶舱中,星宇双眼微闭,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由于头部电脑的强大运算能力与爱丽丝的辅助功能,他终于得以在这忙碌的战斗生活中空出这么一点时间,好好去思索着这一路所发生的事情,不知如何,自己只能苦笑以对。
够回去的家,没了;相处多年的邻居好友,去了,身边剩下的,只有至亲的哥哥跟无依的女孩。从一个乐天开朗到少年到现在沉默不语的男人,生死之斗逼迫着他不得不成熟;手里不停的染上一层层鲜红的,腥臭的,在自己身体里同样存在的液体;心里存在的不安、恐惧、畏缩,渐渐被冷酷、得意、疯狂给占据,看着镜中的那个人,有着同样的脸孔,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笑容,但是那并不是自己,如此的熟悉,也是如此的陌生……
牺牲了这么多,却发现这些战斗在别人眼中只是一场场精采的表演之时,又怎能不让他气愤!?让他能够释怀!?在那些光芒之中,是由一条条的生命所编织成的灿烂啊!想到这里,星宇只觉胸口郁闷难平,张口一咳,咳出一口紫黑的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