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带着信就出了城，绕了好几圈，确保没有人跟踪才又掉头回城。
没错，凤芷熙并不在城外，她早在那日被东林找到时，就直接带回林州城了，至于为什么冒险进城，一来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二来……
想起那日他赶到农户家找到凤芷熙时，眼前所见惨烈画面，东林双眸沉下，只剩浓浓恨意。
洛冷幽，你做出这等令人发指之事，还有何脸面谈你的自由平等言论？
深呼吸一口，调整好情绪，他换了一身装扮，拐进了一间药铺。
片刻之后，他带着药包绕进药铺后面的巷子。
整个巷子都是做药材生意的，到处弥漫着中药的味道，身在其中，让他身上的药反而不那么突兀了。
来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门口，他用钥匙打开门，院子静得仿佛没住人似的。
走到主屋门口，敲敲门，“是我。”
房里没有回应，却有急促的喘息声。
东林眉头一皱，难道出事了？
急忙推开门，左脚刚踩进屋，一枚银晃晃的簪子朝他扎过来。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把人拉到阳光下，凤芷熙脸色苍白，神情有异，那双眼眸没了平日的光彩，变得警惕，慌乱。
“是我！”
按住她的肩膀，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抚道：“没事了，你安全了，我是洛二哥，你没事了，没事了。”
那日在农户，若是他晚去一步，恐怕面对的就是凤芷熙的尸体。
女子贞洁大过天，即便她已是下堂妇，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凤府嫡亲小姐，竟被那般欺辱……
当时她依然癫狂，一心求死，他不得已，摘取面具，以真面目唤醒她。
“没事了，没事了。”
他轻轻抚摸凤芷熙的头，像一个兄长一样安抚受伤的妹妹。
凤芷熙轻缓地眨眼，睫毛闪动，开合之间，眼底满是绝望和慌乱。
洛俊辰把人抱起来，用脚关上门，把人抱到床榻上。
凤芷熙似乎慢慢清醒了，她蜷抱住自己，惨白的嘴唇微张，泄出沙哑的声音，“洛二哥。”
“嗯，是我。”
她没有抬头看洛俊辰，只是淡淡地开口：“我的药……”
洛俊辰眼神划过一抹挣扎，停顿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一包药，那只是一个黄纸抱的药粉，非常轻，洛俊辰却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药粉掏出来，递给她。
凤芷熙缓缓抬头，余光瞥到那包药，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虚弱地问道：“要怎么喝？直接冲水吗？”
“不，不是。我先去给你熬伤药。”洛俊辰握紧药。
“好。”
凤芷熙缓慢地躺下，闭上眼睛，也不顾房间里还有一个异性男子。
洛俊辰看着她瘦削苍白的脸，心中难掩心疼和愤恨，凤芷熙虽然不是他亲妹，却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在她十岁之前，也是和阮阮一样跟在他后面喊他哥哥的。
上前，想为她盖上被子，他刚伸手，躺着的人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满是恐惧之色。
“我只是想给你盖好被子。”
他攥着拳头，后退两步，不等她开口，道：“我去熬药，你先休息一下。”
走到半露天的小厨房里，洛俊辰红着眼睛一拳砸到墙上。
“洛冷幽，此生不杀了你，我洛俊辰誓不为人！”
熬好了药，他端着药走进屋里。
凤芷熙已经梳妆好了，坐在桌前，除了掩饰不住的病气，倒是和在龙城没有区别。
他把药放到桌上，“这药极伤身体，你现在身体非常虚弱，也许——”
“我不想冒险！”
凤芷熙望着药碗 缓缓伸出手，双手捧起碗。
“小心烫！”洛俊辰提醒她，这可是刚熬好的！
凤芷熙却什么都不顾了，她直接捧起药碗，急迫地喝了一大口。
下一瞬，“呕！”
滚烫的药终究咽不下去，不得不吐了出来，喉咙火辣辣地疼，舌头更是烫麻了。
她忍着痛，还想喝，就被洛俊辰一把抓住手腕，“不急这一时！”
她在发抖，他感觉到了，放缓了声音，“等药凉一点，我这里有一封天女给你的信，她让你给她一封回信，她很关心你。”
听到天女，凤芷熙愣了一瞬，这才多了一点表情。
洛俊辰趁机从她手里抢过药碗，只见她手掌心已经被烫红了，这才暗道自己不够细心，就不该熬好了就端进来。
把信拿出来，递给她，他把药碗放到她一臂距离之外。
看着他手里的信，凤芷熙露出一丝怯意，伸出手，却不敢接，“你有没有——”
“没有，此事会随我入土，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你且放心。”
“谢谢洛二哥。”
她接过信，颤抖地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
片刻之后。
凤芷熙抓着信，终于崩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洛俊辰上前，伸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碰到她。
“天女说了什么？”
“我没资格再去见他了……呜呜……我再也没脸去见他了……”
洛俊辰纠结地看着她，“这不是你的错，是洛冷幽害你，你不去见他也好，如今西秦和闻楚水火不容，你们本就没缘分了。”
“可是我不甘心……”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洛俊辰，“我只是想见他一面，断了念头罢了，我知道自己跟他已经没机会了，我知道我要为家里着想……呜呜……可我也是人，我就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为什么……这个机会，洛冷幽都要给我断了？”
凤芷熙突然眼神一变，整个人变得疯癫。
洛俊辰急忙点住她的睡穴，抱住昏睡过去的凤芷熙。
半个多月了，她还没有从那场噩梦中醒来，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狂，必须立刻送她离开林州城，不然阮阮迟早会发现的。
拿起她手里的信，洛俊辰一眼扫完，更加确信了隐瞒着阮阮这件事。
一旦被她知道了洛冷幽对凤芷熙做的事，妹妹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找洛冷幽报仇，如今她要为洛家报仇，已经走在独木上了。
低头看着凤芷熙，他把人抱起，“阮阮，你凤姐姐的仇，还有娘的仇，就交给我吧。”
……
“阿嚏！”
洛语灵站在凉亭里，揉揉鼻子。
一件披风披到她身上，她头也不回地道：“红颜，你说她会坚持去西秦，还是回龙城？”
“你一向以家族荣耀为重，为什么这回这么想送她去西秦？一旦她被龙城那边发现，凤府就是灭顶之灾。”
她猛地回头，就看到银辰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我以为你长大后会很像你丞相夫人，现在看来，你们一点都不像。”
洛语灵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人都是会变的，这个你不是更有经验吗？”
别人改变，都是些许变化，他却是从里到外变了个彻底，甚至否认了曾经的自己。即便知道他是问药说的人格分裂病，可到底，她是第一次听说。
“我没变，从小到大，你都是我心爱的女子。”
银辰走近她，伸手去碰她的面纱，面纱柔软轻薄，他似乎很喜欢这个触感，指腹隔着面纱勾勒她的脸。
“呵，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如果你爱我，就不会那般羞辱我！”
“我说了，那不是我！”
洛语灵看着他笑了，笑眸中却带着一丝嘲讽，“你说不是便不是吧。”
她转身，背对着他，看向湖面。
身后的人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今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陷入那般境地。”
她望着湖面，目光幽远深长，“可我能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