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语灵前脚回到公主府,赵京鸿就来了。
赵京鸿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洛语灵,问:“如果,没人再能威胁你的安全了。你当时在北国救褚均卫的时候,是不是就料到了今日。”
洛语灵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笑着道:“褚均卫把洛府的人接到龙城了,您得空,去看看吧。”
“洛语灵,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谋朝篡位!这是会被史书记载,你会背上后世流传的骂名!”赵京鸿大声斥责。
洛语灵知道舅舅来一定会这样,不止舅舅,如果爹爹在天有灵,也会骂她。
可她不后悔做这些事。
“褚均卫从哪里学的旁门左道,他控制了大半朝臣,此时没人反抗,可他还能控制一辈子吗?一旦慧王剑指龙城,朝臣醒悟过来,内外夹击,你和褚均卫真能几个月时间就颠覆一个数百年的王朝吗?你知不知道到时候,你会承受什么?”
赵京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盯着她。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要助纣为孽?你爹,你娘,他们也不会同意你这样毁了自己!及时回头,阮阮。”
洛语灵深呼吸一口,她扭头,面对舅舅。
“赵大人,我如今叫灵枢,三天后,将会成为月国的皇后,至于您认识的那个人,早已经死了,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往来了。”
如果她跟舅舅亲近,褚均卫就又多了一个要挟她的把柄。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舅舅离开龙城,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谋朝篡位,换在几年前,她恐怕想都不敢想,所以她能理解舅舅,也不奢求对方会谅解,会支持她。
赵京鸿盯着她,额头暴起青筋,“你说什么?!你不认我这个舅舅了?”
“我是天女灵枢,不是洛府洛语灵,赵大人,日后,为了你我都好,还是不要再认错了。”
“好,好,好!”
赵京鸿一连说了三声号,眼神却一次比一次冷。
听着赵京鸿拂袖离去,洛语灵一滴眼泪落下,她扭头,深呼吸了一口,“来人。”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属下在。”
“赵京鸿对我不敬,把他打出公主府。”
“是。”
当天下午,龙城就传出,赵京鸿到公主府对公主不敬,被打出公主府,在府门口丢了大脸。
洛语灵抱着被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不能再留弱点给褚均卫了。
……
大婚前一日,洛语灵穿着大婚服饰来到洛冷幽面前。
“好看吗?这个后位原本……该是你的……”
如果她不曾看到过未来发生的事,如今站在这里穿着凤服的就是洛冷幽了。
洛冷幽一直挣扎,嘴里哼哼。
洛语灵示意人拿掉她嘴里的布。
“洛语灵,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你要嫁的男人,不止设计你杀死了方泽深,还害死了你最亲的哥哥,你不是自诩自己做这一切都是在报仇吗?现在你却要嫁给你最大的仇人,你就是个笑话,哈哈哈哈!”
洛语灵怔住,下一刻,她蹲在洛冷幽面前,她掐住她脖颈,“你再说一遍!”
“你那个废物亲哥,洛俊辰,他一直戴着面具守在你身边,你却一点都不知道,连凤芷熙都猜出来了,你却认不出来。他最后为了救你,曝尸荒野,尸体恐怕都被野兽吃干净了,连骨头都不剩了。”
啪!
洛语灵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洛冷幽被扇得跌到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你,你打我,你哥他也活不了,褚均卫弄死他的,你还能安心嫁给他吗?”
“我不信你。”
洛冷幽笑了,“不信我?那你信你的凤姐姐吗?去问她啊,她亲眼看到洛俊辰死的。”
洛语灵转身,身上的凤袍滑落,她穿着里面的红锦嫁衣往外跑。
“皇后娘娘!”
“小姐!”
“谁敢拦着我,我就杀了他!”
她颤抖地大声呵斥,不顾脚下踉跄,狼狈地跑出了公主府。
东林就是哥哥?
她明明怀疑过的,为什么不继续追查下去,为什么没有强行摘掉他的面具?
那么熟悉的眼睛,她怎么会认不出来?
那几天,她每天都心痛,每时每刻都想哭,梦里都是哥哥……
是因为他……死了的原因吗?
洛语灵跑到侯府,一路凭着听力找到赵京鸿的房间。
她推开门,直接问道:“东林到底是谁?!”
赵京鸿受伤,班躺在床上,看到一身嫁衣闯进来的洛语灵,心中愤懑更甚,他强撑着起身,“他的身份与天女有何干系?天女不是说日后不要再来往了吗?”
“回答我!”
洛语灵拳头攥得嘎巴作响。
赵京鸿面色严峻,厉声道:“你既已经要当新朝的皇后,舍下简陋,草民有病在身,不便招待尊贵的皇后娘娘。请回吧。”
“舅舅,你告诉我,东林真的是哥哥吗?”
洛语灵哭腔着问他。
赵京鸿眼眶发红,握紧拳头,发抖地捶在床楞,“你若还认我这个舅舅?就不要助纣为孽!不要当这个劳什子皇后,慧王正在赶来,你跟我——”
“我不能走,我只是来问您,东林是不是我哥?”
赵京鸿眼里的期望之色慢慢消失,他站起来,“东林是洛语灵的哥哥,不是天女的。洛府满门忠烈,绝不会出一个叛国贼的女儿,我从你身上,已经看不到我侄女的身影了。草民,恭送天女!”
“真,真的……为什么瞒着他的身份?为什么让我连哥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赵京鸿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洛语灵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侯府。
……
方泽深走在夜路上。
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虽然大哥说他对这里的记忆极深,有很多好的不好的回忆,可他转了好几天,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大哥说他叫方泽深,是曾经的龙城纨绔公子,是很多人头疼的对象,他有几位关系极好的青梅竹马,可因为他们离开闻楚国,重新立国,他现在属于敌国皇亲,所以不便和那些好友见面。
明明是自己的过往,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糖葫芦~卖糖葫芦喽~”
方泽深缓缓抬头,一双黑眸盯着街尾卖糖葫芦的男人。
他抬脚,走了过去,“来一串。”
“好嘞,公子。”
小贩摘下一串递给他。
方泽深举着糖葫芦,一双幽黑的眼眸,静静盯着糖葫芦。
“糖葫芦……”
没有激起他任何回忆,却让他如此在意。
“哟,美人,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来,我们陪你一起喝啊。”
“这一身喜服,难道是被夫家休了?”
方泽深回头,只见几个男人围住了一个……戴着披风的女人,披风下是一片喜红色。
“姑娘,你醉了,我们照顾你啊!”
一个男人伸出手,还没碰到女子的披风,就对方身形踉跄地避开,然后一脚踹飞面前的男人。
“滚!”
女子侧过头,方泽深看到了她的侧颜,心头突然刺痛了一下,好像一根针扎进他心里一样。
“小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个人恼羞成怒,就要上前拉扯。
嗖!
几个人被暗器打中,倒在地上哀嚎,等他们仔细一看,竟然是糖葫芦,几人面面相觑,然后惊恐地连滚带爬跑了。
方泽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手,他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潭死水,没有喜怒哀乐,即便是大哥告诉他很多事,对他而言,那不过是别人的故事。
他对过去的记忆没有兴趣,对未来的生活没有期望。
他甚至觉得,他就不该醒来。
啪!酒瓶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女人身体斜斜地往桥下倒去。
方泽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过去。
他搂住了对方的腰,披风落下,一头银发让他怔住,心像是被什么捏住了一样。
抱着女人在水面垫了下脚,落在桥上。
披风滑落,伴着一头银发飘逸散落,方泽深深深地望着她的脸。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一头银发,不显半点苍老,月光下,仿佛落凡尘的仙子……
“你……是谁啊?”
怀里的人仿佛被绝望的气息环绕,紧闭的双眼,始终湿润。
……
不知道她是谁,方泽深只能抱着人找了家客栈。
把人放到床上。
方泽深居高临下看着她,“听说我之前是这龙城的纨绔霸王,龙城的人个个都怕我,那你……我们是不是曾见过?”
眼泪从她眼角不住地往下落,方泽深目光深了深,他坐下,伸手用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难过?是……”他看着她身上的嫁衣,“你要嫁的如意郎君,变心了吗?”
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会忍心辜负?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方泽深目光一紧,他放在半空的手,握了握紧,“姑娘醒了,在下便——”“这是哪里?”
他看着对方眼神涣散,静静地望着帷帐,想来酒还没醒。
“这是客栈,姑娘喝醉了,不知姑娘可需要在下找人通知你家人?”
“家……家人?”
洛语灵撑着手肘要起身,可她喝醉了,刚起到一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一只手横过她腰,扶住了她,却也让她撞进一个陌生怀抱。
“这是醒酒茶,姑娘喝了,我也该走了。”
她既不认识他,两人大抵是不相识的。
她身穿嫁衣,却借酒消愁,必有隐情,方泽深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性格的人,可如今的他,半点不想管旁人的闲事。
洛语灵突然抓住对方的手腕。
方泽深不解地皱眉,“姑娘?”
见她泪流满面,方泽深突然烦躁起来,“如果不想嫁人,不嫁了便是。如果被欺负了,那就报复回去,躲起来痛苦,是最无益的选择!”
“报复……”
方泽深端着醒酒茶,放开她,起身就要离开。
突然,桌上的烛火灭了,方泽深被一股力量扯向床。
“我不稀罕他的心疼,却知道如何报复他了。”
方泽深刚要挣扎,就被对方翻身压在身下。
黑暗中,他看到了世间绝色。
美艳,破碎,似妖似仙。
帷帐落下,挡住了一夜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