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会当天。
洛夏津在赫连景阳府里换了一身京城闺阁女孩穿的衣服,又被楚婉凝好生打扮了一番。
她出门那一刻,顾珩和凤修染都看呆了。
洛夏津跑到顾珩跟前,“哥哥,我头上有好东西,一摇头,我感觉所有东西都跟着我摇动了。”
“别摇,一会掉了,就枉费别人一番好意了。”
洛夏津回头,朝楚婉凝行了一个女儿礼,“多谢夫人。”
“洛姑娘长得漂亮,便是这京城美女众多,也不会被埋没了,再过几年,怕是提亲的人要踏破门槛了。”
楚婉凝被丫鬟婆子扶着走出来。
“这个怕是没机会了。”顾珩伸手帮她整理好被她摇乱的金步摇,还有发饰。
楚婉凝看着两人的互动,怔住了。
这,不是兄妹该有的亲昵吧?
朝楚婉凝行两个礼,“乡下姑娘,不懂规矩,还望夫人多多照拂。”
“你不跟我一起去?”洛夏津握住顾珩的手,皱起眉头。
“修染陪你一起去,哥哥要忙一件事,忙完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好吧。”
……
菊园占地很大,里面有亭台楼阁,还有望菊台。
每年赏菊会都是大事情,几乎各家女眷都会出席,争奇斗艳。
第一日是贵族世家,第二天,是京城家境殷实,有地位的富裕人家,第三日,才是百姓随意观赏。
但今日很特别,因为皇帝偕同皇后,贵妃一起来了。
皇帝方泽靖,皇后赫连静,贵妃凤芷熙。
三人一出场,全场人跪拜行礼。
洛夏津跟凤修染也被人拉着跪下了。
“陛下这是打赫连氏的脸,竟然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和皇后站在一起!”
“小声点,这么多人呢!”
洛夏津和凤修染相视一望,他们不懂这些朝廷之事。
皇帝等人在山坡上的望菊台休息,既然陛下来了,那坡上的菊花就不能轻易上去上赏了。
洛夏津和凤修染站在一群世家公子小姐中,倒也不突兀。
洛夏津不用说了,她娘的容貌,她爹的长相,她这一生都不可能跟平庸沾上边、
最特别的倒是凤修染,他一身公子哥打扮,一身锦衣,竟然一点都看不出农家小子的痕迹。
他本就长得极好,此刻衣装之后,竟真的像哪个世家公子。
“这一眼望去,尽是世家女眷啊,说不定你媳妇儿就在里面呢,大哥!”
凤修染也是翘首望着,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他媳妇儿。
两人对赏菊都没多大兴致,只好在人群里寻找,看能不能碰到青糖。
“如果她还没治好,那是不是就不会带来了?”
“可他们带青糖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最后阶段了,只要回去好生养着,也会好起来的。”
“病治好了,觉得你这个相公不好,不联系你了怎么办?”
凤修染身体一僵,“妹妹,你莫要打击我了。”
“唉,管它呢,先找到她再说,她若嫌贫爱富,大哥,我帮你出头!”
“好!”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在人群中找人。
“世子妃,不知你带的这两位公子小姐,是哪家的啊?气度真是不错,不知可许了人家没?”
楚婉凝笑了笑,“这般的模样,怎么可能没定人家。”
询问的人一见定了人,全都失望离开。
楚婉凝看着一起说说笑笑的洛夏津和凤修染,有些羡慕,若是她以后能生个如凤修染或者洛夏津一般的子女,那真是上天修来的福气。
望菊台上。
皇帝,皇后,贵妃,上座,往下,霖王,赫连景阳,赫连玉,张首晟分坐两边。
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风云诡谲,在场的人却都清楚。
西秦如今国泰民安,许多曾经的旧臣见皇帝专宠贵妃,开始有微词,然后开始蠢蠢欲动。
毕竟西秦是曾经的苏秦和西境合为一国,如今的西秦国土大多为曾经的苏秦土地。
皇后赫连静生下三皇子,是为皇嫡子,应为太子,但皇帝偏宠贵妃生下的皇七子,这就让赫连氏蠢蠢欲动了。
方泽深劝过兄长很多次,不想让国本不安,就要让赫连氏安心。
每次劝,方泽靖也是无奈,“老三,二哥是皇帝,但二哥也是个男人,二哥也想宠爱自己的女人,想给她最好的,她值得!我们失去了我们的长子,她为我吃了太多苦,我不忍心让她再委屈啊!”
这些二哥喝醉后,才能抛开帝位跟他说的真心话,让方泽深困在了京城,成了暗中修补和赫连氏关系的和事老。
这一当,就是十三年。
“霖王,今日赏菊宴,来了这么多名门千金,你若是看中了哪个,朕亲自替你提亲。”
当了皇帝,但也改不了操心弟弟的习惯。
方泽深淡淡地回道:“皇兄,臣弟并无此心。”
“宁王都快当爹了,你这当兄长的,还无此心?”
突然被点到名的宁王方泽希苦笑一声,每次大宴,都是王兄的大型催婚现场,幸而他早早娶了王妃。
“陛下,您与其在这里催,倒不如让霖王下去转转,那么多名门闺秀,说不定霖王就看上哪家小姐了呢。”凤芷熙在一旁,笑着提醒。
“父皇!”
五六个皇子公主跑了进来,带头的少女穿着一身特质的女将劲装,飒爽英姿,“拜见父皇,母后,凤贵妃。”
“起来吧。”
长公主方合欢起身,身后的几个皇子公主都跟着起来了。
六皇子方棣琮撅起嘴巴,小跑到凤芷熙跟前,撒娇地抱住她的胳膊,“母妃,琮儿困困……”
三岁大的孩子,像糯米团子一昂柔软,凤芷熙宠溺地抱住皇儿,“那就在母妃这里睡一会。”
“父皇,母后,儿臣想去看菊花……”四皇子方棣熙六岁大,已经懂得规矩了,知道要出去玩,必须请示才行。
“父皇,母后,母妃,儿臣可不可以跟四哥哥一起去?”
五公主方纯雪跟方棣熙同日出生,两人从小关系就好,几乎都一起玩。
凤芷熙哄着儿子,笑的一脸无奈,“你这孩子,怎么就老想往外跑着玩。还拉着你四皇兄一起,可坏了规矩了,过来。”
“母妃……”方纯雪一脸祈求地看着母妃。
“不可!”
方泽深起身,“贵妃娘娘,本王坐累了,本王带几个孩子下去吧,有护卫护着,应计出不了什么事的。”
皇后这时才开口,“跟在你三皇叔身边,不许乱跑,知道了吗?”
“儿臣遵命。”
方棣熙和放纯雪同时跑到方泽深身边,“三叔!”
“三叔,我们去看花!”
方泽深一手牵一个,带着两个小的往外走。
“合欢。”皇后开口,“你也去吧,照顾好弟弟妹妹。”
“是。”
小的们都走了,只剩一个在凤芷熙怀里已经睡着了。
方泽靖不禁感慨,“霖王明明这么喜欢小孩,不知何时能有自己的孩子。”
……
“三叔,这花比四哥哥的脸还大。”
方纯雪把一朵菊花抱进怀里,一脸兴奋。
“我这个才大!”
方棣熙直接抱着花,连根拔起来,跑到方泽深跟前,“三叔,你看我的最大,对不对?”
“两朵花都大,不过小四,你把花拔下来了,它很快死掉了。”
“死掉了,这里好多,还有更好的。”
稚嫩的小脸,单纯的眼神,天真的声音,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
方泽深揉了揉小四的头。
“三叔,我想到处走走。”
方合欢望着远处。
“可以,别跑远了,知道吗?”
“嗯。”
方泽深看着大侄女,眼里浮现担忧之色,越来越沉默了,才十三岁的孩子,这可不是好事。
方合欢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只觉得脑袋空空的。
她西秦国的长公主,被歹人所害,失去神志,去年刚刚清醒。
这是所有人跟她说的,可为什么她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记忆,看不大清楚,可好像有一片田地,有个茅草屋,有一只黑色的小狗,还有……
手指拂过菊花,菊花中的露水沾湿了她的手指,凉凉的。
“青糖,媳妇儿!”
方合欢回头,谁在叫她。
青棠是她的字,只有亲人才能叫,谁在叫她?
“媳妇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凤修染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合欢。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呜呜……”
这人竟然抱住她叫媳妇儿,还在哭!
方合欢浑身一僵,一把挣脱开,然后把今天跟师傅学的招式,活学活用,一脚踢开面前的少年。
“放肆,你可知我是谁,竟然如此无礼!”
“我,我是你相公啊。”
凤修染倒在地上,他兴奋地看着眼前的青糖,她的傻病治好了,老神医果然离开!
“青糖,我还是你相公凤修染啊,你不记得我了?”
相公,凤修染。
“你还胡说,你这个登徒浪子!”
方合欢气得脸红通,从腰间抽出软鞭,就朝凤修染挥鞭而去。
这一鞭,一定会打得对方皮开肉绽。
凤修染一把抓住鞭头,用力一扯,人就被他抓紧了怀里,“青糖,别闹,我好想你,这一年多,你不在,我吃不好睡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媳妇儿,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分开了。”
少年的怀抱,不够宽阔,但也是坚实可靠。
方合欢拼命挣扎。
这等肌肤相亲,她从未有过,还是跟男子。
她堂堂长公主的颜面都没了!
“放开!”
凤修染放开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青糖好像不对劲……
“媳妇儿,你——砰!”
方合欢一脚踹飞这个登徒子。
因为山坡是斜的,凤修染直接在菊花丛中滚了下去,只见菊花丛动,不见有人露头。
“长公主,该回宫了。”
方合欢猛地回头,见是护卫,她心虚地问:“你刚才可看到什么了?”
“奴才刚过来,什么都没看到。”
“那,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