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我今日说了很伤哥哥的话,我气得他吐血了,我知道他想听我说什么,可我偏要挑伤他的话说。”
方修染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愿他夹在他娘和我之间, 洛冷幽要杀我,如果不是我有了身孕,我早死在洛家老宅了,那这个孩子出生后呢?她势必还是要杀我,或是抢我的孩子,我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那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死的。”
“不管谁死,他都不可能释怀的。那不如,那不如趁早断了,我回西秦,他就在这里当他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方修染震惊地看着她,“你……有身孕了?”
提到这个,洛夏津忙擦了擦眼泪,跟他分开,低头小声应道:“嗯。”
“你们之间这种情况,大哥没办法给你意见,但你想好了吗?你要一个人抚养这个孩子?”
“嗯。可是我……我忍不住想他……我真的很想他……”
“夏津,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有情人不一定会终成眷属。你看大哥……”方修染嗤笑一声,“这一生,也许连喜欢都没资格说。”
提到这件事,洛夏津眼神闪烁了一下。
“大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什么事?”
“你……你……”她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才开口:“如果你们不是兄妹呢?”
方修染愣了一瞬,随即苦笑一声。
“我做梦都不敢那么那么想。”
“那现在起,想想吧。”
方修染脸上的苦笑还没散去,他震惊地看着她,“夏津,你在说什么?”
“我在宫里听到了一个秘密,关于凤贵妃,关于你的。”
方修染屏住呼吸,他放在腿上的手攥紧。
“什么秘密?”
“你并不是凤贵妃和皇伯伯的孩子,而是……而是当娘洛冷幽让人污辱了凤贵妃,生下的孩子。”
哐当!
两人同时回头,就看到一脸苍白的方合欢站在门口。
“你……不是父皇的孩子?”
方合欢身体虚弱地往下摔,方修染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她。
方合欢抓住他胳膊,问的却是洛夏津,“他不是父皇的孩子?”
洛夏津站起来,看着两人,“我听到的是如此。”
方合欢扭头看向方修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身体却太虚弱,倒进他怀里,又晕了过去。
“合欢?合欢个?青棠!”
方修染紧张地看向洛夏津,后者淡定一笑,“放心,她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只是身体太虚弱,回去后,好好补补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等到天亮,城门已开。
出城的准备已经做好,方修染抱着方合欢上马车,回头看到站在院子里犹豫不决的洛夏津。
他走过去,“走吗?”
“走!肯定走!”
“夏津妹妹,也许顾大哥能处理好一切呢?”
她苦笑一声,“他一定能处理好,可我不想让他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选择,我已经被放弃一次了,这一次他就算选了我,我也不会开心。”
她想要的是不需要选择的坚定。
顾珩可以给她,但褚应珩,不行。
“走吧。”
……
飞沙关。
“呕……呕~”
洛夏津拼命呕吐,直到胃里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才趴在桌上,大口喘气。
一杯水放到她面前。
方合欢平静的脸上浮现一抹担忧,“真的不请大夫来瞧瞧?”
“我就是大夫。”
“能医不自医。”
方合欢不再建议,洛夏津抬起头,见公主一脸淡漠,忍不住开口:“我都帮大哥解释了好几遍,他囚禁你,是要救你,你比他的命都重要,他怎么可能为了权势害你?”
“我没说不信。”
“那你为何对他那么冷漠,大哥为你吃了多少苦,你们又不是兄妹,为何还要伤他的心?”
方合欢放在桌上的手攥紧,“郡主不也伤了顾珩的心?”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顾珩在成婚之前,抛下我跑了,这是事实!”
“洛夏津,你给我出来!”
门外传来一阵叫嚣声,方合欢想也不想直接走到门口,“何人?”
洛夏津走到门口,看到来人,愣了一瞬,“隐月?”
“我要杀了你!”
隐月红着眼睛,执剑袭来。
方合欢从腰间抽出剑,和她大作一团,还不忘提醒门口的人,“进去,小心误伤!”
洛夏津才不听话,她扒着门框,质问隐月:“我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和你主子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方合欢被隐月震开,一只手搂住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方修染一手搂着方合欢,一手执剑将隐月击倒。
洛夏津上前,将一粒药打到隐月身上,“我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你要杀我,就该像死士那样。”
方修染无奈提醒:“夏津,别再激怒她了。”
隐月痛苦地躺在地上挣扎。
“洛夏津,你害了皇后娘娘,也害了殿下,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她的主人,洛夏津不在意,但……
“褚应珩怎么了?”
“殿下自杀了。”
轰隆——
洛夏津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隐月发狠还想冲上来,方合欢观察细微,推开方修染,抢过他的剑,剑尖直逼隐月,“说清楚。”
“殿下说,这世间无他容身之地,他在娘娘面前,割肉放血,还娘娘生他之恩,血流殆尽而死。”
洛夏津浑身血液逆流到脚下,手指冰凉发颤。
“皇后娘娘受惊过度,一病不起。你为什么要来金陵,为什么?”
“夏津!”
洛夏津浑身一软,瘫倒在地,方修染和方合欢上前扶住她。
隐月还在说:“你不是想知道殿下为什么在大婚前夕抛下你而去吗?因为皇后娘娘用你的命威胁殿下,而我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要杀你,弹指之间,你的命就没了。殿下为了你活命,才离开的。”
“噗!”
一口鲜血从洛夏津口中涌出。
哥哥自杀了。
他自杀了。
“你这种女人,不配得到他的爱!”
“闭嘴!”方修染厉声呵责,抱起洛夏津就往房间里走。
方合欢在后面,盯着隐月。
“你今日是来诛心的。”
隐月疯狂地看着她,“没错,我已经生无可恋,唔——”
她咬破嘴里的毒药, 眨眼功夫,倒地再无生息。
方合欢眉头紧皱。
“夏津妹妹!”
听到屋里传来惊呼,她忙跑进去,“怎么了?”
“夏津脉搏跳得太快!”
方合欢忙提醒:“快去找大夫,你在这里惊呼有什么用?你会治病?”
“好,我这就去。”
一个时辰后。
三个大夫都摇着头走出了房间。
“对不起,令妹已无求生意志,老夫医术浅薄,另请高明吧!”
方合欢开口:“只要能治好她,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不是钱的事。”
大夫摇头离开了。
方修染急得眼眶发红,“那个隐月真该死,她这是寻死之前,故意刺激夏津的!”
方合欢坐在床边,微抿着唇,“这样不行,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继续下去,会一尸两命的。”
就在这时候。
一抹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两人抬头看去,然后都愣在了原地。
一脸苍白,一身黑衣。
“顾大哥?!”
顾珩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脸色更加惨白的人,神情复杂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毫无求生意志?”
前几日,他便追上他们的队伍了。
可因为身体手上,加上心中也不愿再打扰她,他就一直守在暗处,准备将她护送回京城,就离开。
但刚才只是去熬了个药的功夫,就见几个大夫从她屋里出去,他拦住一问去,全是说没救了。
方修染震惊地问:“你还活着?”
“嗯。”
方合欢疑惑地问:“你一直跟着我们?”
“嗯。”
方修染一听,大步上前,红着眼睛质问:“那为什么不出现?你知不知道夏津一直在等你?!”
“等我?她不是不想再见我了吗?”
方修染还想说什么,就被方合欢拉住,“刚才有个叫隐月的女人来,跟她说,你自杀了,然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说完,方合欢拉着方修染就走了。
“青棠——”
“闭嘴!”
门被关上了。
顾珩慢慢坐在床边,伸出手,慢慢握住她的手,“安安,我没死,别害怕。”
床上的人没有动弹。
他俯身,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安安,哥哥回来了。”
眼泪从洛夏津眼角滑落,他看到了,哽咽地贴着她。
“哥哥以为你不想要哥哥了。”
他侧躺在她身边,将她搂进怀里,“哥哥爱你,安安。”
洛夏津似乎听到了呼唤,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她伸出手抚住他的脸,“哥……的容身……之处……在这里。”
她拉着他的手,贴在心口。
“哥哥不想活了,就带安安一起走。”
顾珩一滴泪落下,他低头吻住她,“不舍得死,怎么舍得你……”
两人亲了一会。
洛夏津的意识慢慢清晰,她抓着他的衣服。
“褚应珩?”
他放开她,“嗯。”
“你都想起了?”
顾珩把手覆在她小腹,“嗯。”
“那有一件事,我只解释一遍,你听好了。”
他看向她,洛夏津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不管是你是褚应珩还是顾珩,只要是你,即便我失忆了,也会在第一眼就爱上你。”
“好,哥哥记在心里了。”
洛夏津吸了吸鼻子,然后看着他,“我成熟的地方我已经表现完了,我现在要开始闹了,你准备好了吗?”
顾珩宠溺地看着她,“嗯。”
只听哇地一声,嚎啕大哭的声音从房间里一直传到门外……
方修染和方合欢都一惊。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能治病的不一定是大夫,还有可能是爱情。”
“青棠,我们不是兄妹。”
方合欢没有看他,放在衣袖下的手已经紧张得攥出冷汗了,“那又如何?”
“媳妇儿,我终于能光明正大这样叫你了!”
“闭,闭嘴!”
“媳妇儿,我爱你!”
……
四人在飞沙关耽误了三日,就继续启程回西秦了。
顾珩骑着马,怀里搂着非要共骑的洛夏津,“真的不孕吐了?”
“嗯,突然就不想吐了。”
凤修染感慨道:“顾大哥,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药,专治夏津。”
“大哥,你好好努力,日后我们结个娃娃亲!”
听到这话的方合欢,表情一乱,拉着马缰绳,“驾!”
凤修染笑着开口:“好嘞。从今以后,我再不是方修染,我还是我,凤修染!”
他骑马追向前方的人。
“青棠,等我!”
顾珩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肚子,“难受就告诉我。”
“好。”
两人悠闲地坐在马上。
洛夏津没一会就困了,她靠着顾珩的胸膛,沉沉睡去。
在她睡着后,她眉心的红痣闪着微弱的光,然后从她额头飞向空中,穿过云端,一直到达天顶点。
红光凝结出两抹背靠背的身影。
稚嫩的,纯洁的,没有一丝杂志的灵魂。
少女如月般皎洁。
少年如夜般纯粹。
“百世纠缠,极致的爱,极致的恨,极致的权利,极致的弱小。”
无数回忆裹挟着他们。
少女睁开眼,眼底再无恨。
少年睁开眼,眼底再无爱。
“恭迎天父,地母,归位。”
他们的身形慢慢拉长,变大,眨眼间从年少到长大,再到衰老,最后与宇宙化为无形,遍布各处。
这一场神的劫难,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