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子几乎是踏着空城，一路直插齐鲁腹地。
光头终于拍桌了——当天，韩副被革职，押上飞机，直接送武汉。
三天后，一张枪决令，一纸死刑执行书，人头落地，连审都没审透。
陈川得知消息时，只叹了一声：“这人该死，早该死了。”
秃头这一手，确实立了威，第五战区上下，一时不敢再耍滑头。
可代价也太狠了。
韩副一跑，整个战区防线当场烂掉。
小鬼子兵锋直逼彭城——第五战区司令部的门，都快被人踹开了。
原定的作战计划，一夜之间，全成了废纸堆。
新来的司令李忠仁，一个头两个大。
他手里攥着的部队，全是“杂牌”。
三十一军、五十七军、八十九军、五十一军、第二十二集团军……
全是外人。
一个嫡系都没几个，武器烂得像老太婆的拐杖，子弹不够每人发三发。
陈川支援给秃头的炮弹、步枪、机枪、防弹衣，全被他悄悄挪去养嫡系了。
李忠仁想要点弹药，对方就回：“总部紧缺，优先中枢。”
这话听着耳熟吧？——当初陈川刚来的时候，秃头也是这么搪塞的。
他早该明白。
秃头这人，从来不是要打日本，是要打自己人。
削弱杂牌，养嫡系，才能握得稳权力。
政客的逻辑，冰冷又合理。
可现在不是讲权术的时候。
小鬼子这次是下了血本。
四十万精锐！
山锡抽调的第一军主力，第二军全师压上，关东军十万铁军调过来当主攻，
后头还蹲着五个师团当替补，弹药管够，后勤拉满，连铁路都修到了前线。
反观第五战区？
部队凑得跟拼图似的，枪没几杆，炮没几门，军官连地图都看不懂。
那些将领，是真想拼，是真不怕死——可他们怕的是：
今天打光了兵，明天没人补；今天死了弟兄，后天连棺材钱都拨不下来。
不是不想打，是打得赢，但打不起。
当然，彭城里也有嫡系部队，但加起来还不到杂牌军的零头。
更要命的是，连嫡系的师长们，都不太把李忠仁当回事。
“你算老几？有校长亲笔令吗？”
“你懂什么叫打仗？我们跟总司令喝过酒的！”
李忠仁气得摔了茶杯，可又能怎样？
他喊破喉咙，也换不来一口热饭。
后勤？更别提了。
韩副跑路后，第二十二集团军刚到彭城，连锅都没热，就跑去请粮。
李忠仁跪着求，才勉强批了一千支老掉牙的汉阳造，每支配二十发子弹。
你说这叫啥？
旱了三年，天上下了滴露水——连润喉咙都不够。
战区司令部里，电报一个接一个，全是鬼子逼近的消息。
李忠仁围着地图转圈，越转越心凉。
他手里几十万人，看着挺多。
可真正能扛枪打仗的，连一半都不到。
有枪的，没弹；有弹的，没饷；有饷的，没吃的。
这不是军队——
这是被扔在悬崖边，饿着肚子，还被逼着去跟猛虎搏命的一群穷人。井且全是全副武装的王牌部队。
这十来天，桦北那边的鬼子，日子比华中那帮畜生还舒坦。
各地支援的枪炮弹药，跟流水似的往鲁北沿海的码头堆。码头堆不下，就往铁路线上塞，火车一趟接一趟，轰隆隆往前线拉。
坦克一辆接一辆，重炮拉了上百门，连美军那会儿才有的野战电台，都给小鬼子整来了。更离谱的是，居然有金发碧眼的白人，穿着鬼子军装，扛着机枪在前线冲——那帮洋鬼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迷魂汤，真替东洋人卖命。
李忠仁一看战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以前光是鬼子的人数和装备，就够他喝一壶的。可现在呢？鬼子直接开挂了——卡车堆成山，运兵比坐地铁还快。一打起来，车轮一转，人和炮弹“呼啦”一下就怼到你眼皮底下。
齐鲁到彭城这一线，防线像纸糊的一样，三天两头被捅穿。照这节奏，不出十天，鬼子就能把炮口顶到彭城城门外。
这几个月，鬼子跟野战军死磕，连啃骨头都费劲。可一碰上咱这边的队伍，好像瞬间找回了祖宗的威风，冲锋号一响，嗷嗷叫着往上冲，眼里都冒着绿光。
关键还他妈有飞机！天天在天上炸，地上坦克碾着地皮往前拱，炮弹像下雹子，第五战区的战壕，一炸就垮，一垮就逃。
更糟的是，韩副那一摊烂事还在闹。他一跑，军心全散了，底下人连枪都不想扛。
真他妈是赶鸭子上架，临死前被推上火线。
不是咱弟兄们不够拼，是血肉之躯，怎么挡得住人家的钢铁推土机？
“这仗，真他娘的没法打了！”李忠仁盯着前线传来的伤亡名单，一拳头砸在桌上，茶杯都震飞了。
韩副被枪决后，他统辖的第三集团军被勒令东调，绕到运河东岸，去袭扰济宁和汶上的鬼子据点。
22师从大长沟强渡运河，夜里摸进城，刚跟鬼子干上，巷战打到天亮，尸体堆了三条街。援军没跟上，人死光了，最后连个活口都没捞回来。
12师也硬冲汶上，从开河镇蹚水过河，一部冲进西北城门，跟鬼子在胡同里你死我活地拼刺刀。可寡不敌众，打到后来，一个连只剩七个人，连指挥官都断了条胳膊，抬下来的。
没两天，安居镇陷落，55军阵地直接被坦克碾平。
再后来，香花村丢了。守军撤到相里集、羊山集、巨野一线，勉强站住了脚。
幸好李忠仁早把重兵压在这条线上，时不时从侧翼抄鬼子后路，一顿乱揍，才让敌人在这儿绕了几天圈，没再往南一步，这才算喘了口气。
司令部里，白葱喜看着脸色铁青的李忠仁，沉默几秒，开口：“老李，咱得去趟基地，找陈川。”
李忠仁一摆手：“别提了，那孙子是秃头的干儿子，两人穿一条裤衩长大的。找他？门都没有！他能听咱的？怕不是转头就告状。”
白葱喜眯眼：“你不试，咋知道？眼下你还有别的招儿吗？鬼子要是拿下基地，野战军就得被南北夹成肉馅！人家华中那边的援兵，一天比一天多，炮口早就对准了咱们后背！”
李忠仁没吭声，手指敲着桌子，犹豫了几秒，抬头：“你亲自去？”
白葱喜点头：“我早想见见这小子了——听说他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能把整条运输线搞得比铁路还顺。”
车从彭城出来，白葱喜一路惊得合不拢嘴。
这条去基地的路，啥时候修得这么阔气？
公路宽得能并排开八辆大车，路基硬得像钢板，路两边连个坑都没有。越往北走，工地越多——推土机轰隆隆压路，挖掘机甩着大臂铲土，满载水泥的搅拌车排成队，压路机来回碾，碎石机哐当哐当响，尘土飞得像起了沙尘暴。
白葱喜这辈子只在老外纪录片里见过这阵仗。
可这儿，全是种花家自己的工程车，种花家人自己在干。
他靠在车窗上，喉咙发干，第一次觉得——
这仗，还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