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躲避开他的眼神,让自己不去看他那样渴求的目光,她只是利落的下着针,而后收针、起身,这一切做得熟练而疏离。
“我若留下来,王爷会不高兴的。”苏颜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本来有些冷意的眸子像是冷月染上了一层暖意。
白不染挣扎着起了身,整个人显得苍白无力,白色的单衣沾染了水雾,像极了雨打残荷般的落寞。
“你既已来了北宫,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走吗?”他的声音因着伤口的疼痛有些微弱,可说出来的话却偏执至极。
苏颜忽地握紧了手中软剑,她目光沉了下去,看着面前陌生的白不染,那个与她高谈阔论的不染居士,那个提着小酒壶潇洒不羁的白不染,顷刻之间,变成了阴冷的国君。
“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你可别忘了我是于渊阁阁主,我既能为你解毒,自然也能让国君大人死的悄无声息。”
白不染听完这话,竟笑了出来,只不过那笑意越渐让人觉得头皮发麻,“还记得云舒和他妹妹吗?若你今夜走了,那明日云舒和他妹妹的尸体便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云舒不是你收的徒弟吗?你疯了吗?”苏颜握着剑的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她看着面前的白不染,最后关于白不染的所有记忆已然破碎,不负当初。
“生来帝王家,哪个不疯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我若狠不下心来,又怎能杀了权倾朝野的洛后,而成为这东笑国的主人。”白不染因着失血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只能依靠柱子撑着他的身体。
“好,我只待到三日的宴会之后。”
苏颜无法确信眼前的白不染会不会真的杀了云舒,可她来到这个时空看了太多因为权力、欲望发疯的人,她不能以云舒的命来赌。
况且她来这北宫也是为了查探神仙殿,索性多留几日,好好查探一番。
翌日,天微微亮,苏颜听得屋外传来声音,便突地睁开了眼,她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几乎是稍有动静,便会醒过来。
她对这个陌生的北宫无法安心,手一直保持着抚着腰间软剑的姿势,持续了一夜,手臂实在酸软。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姑娘可醒了?奴婢们伺候姑娘洗漱。”
“进来吧。”苏颜揉着酸痛的手臂下了床。
门被轻轻推开,瞬间进来十几个婢女,当先便有两个婢女恭敬的走至苏颜身侧,行礼之后,便上前来想要为苏颜更衣。
“你们放那儿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苏颜身子灵巧的往后一退。
屋内的十几个婢女一听这话便全都跪了下来,当先的那两个婢女惶恐的说道:“姑娘若不让我们伺候,奴婢们便都没命了。”
苏颜觉得那白不染平日里装得也太好了,这般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厌恶。
“行吧,要更衣就快点。”苏颜索性便任凭这些婢女为她梳妆打扮。
不多时,苏颜便已装扮完毕,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袭海棠红色的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头戴碧玉金步摇,眉间绘着一朵红梅。
这样的一身装扮,苏颜觉得配着这张脸,实在太过妩媚妖娆了,还真是个红颜祸水。
活脱脱一个祸国妖妃的模样。
苏颜本想从这些宫女那里打听一些关于白不染的事,可这些宫女聪慧机敏,虽是回着她的话,可却未透露出关于白不染的一切。
还真是好手段,难怪此前宁少宣想要探听东笑国国君的消息,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婢女引着苏颜去了另一处宫殿,那婢女名为念念,无论是回答苏颜的话,还是为她梳洗都尽心尽责,毫无破绽,此刻撑着一把靛青色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白莲。
那白莲极为通透,苏颜抬眸看去,竟能看见细雨打在白莲之上,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白莲,赞叹了一声。
念念回道:“这是东笑国的国花,佛莲,姑娘来得不凑巧,还未到佛莲盛开的季节。”
苏颜听着佛莲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戴着彼岸花面具的男子,虽然事情都已明了,容书已承认了自己是那个人,可她却总是想起那个人赠她佛莲的模样。
“姑娘,到了。”念念的声音打断了苏颜的思绪,她顺着念念的目光看去,是一座黑柱黑瓦的亭子,缠绵的细雨打在黑瓦之上,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而亭子里站着一个着玄色长衫的男子,头发用墨玉束得整齐,他听得脚步声,便转过身来,一双狐狸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白不染脚步极快的跑了过来,接过念念手里的油纸伞,站在苏颜的身侧,笑开来,“你来了。”
苏颜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虽是撑在一把油纸伞下,可她的冷漠、疏离,令白不染眼中的笑意渐渐的散了去。
“我带你去见云舒。”白不染撑着油纸伞,带着苏颜向前走去,他抬眸看着苏颜,忍不住又说了句,“你这身装扮,很美。”
“是吗?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装扮。”苏颜冷漠的回着话,二人之间竟不似之前的随意,反倒多了些陌生的意味。
而细雨缠绵之外,有一个小太监看着远处共同撑着一把油纸伞的男女,手里提着的泔水桶有些不稳起来。
“发什么愣。”小太监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脑门,只得收回目光,提着泔水桶追上前面人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