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少宣搂着怀中的人,几乎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让苏颜一直等着他这件事,对于苏颜来说是有多么不公平。
“其实是我心里觉得配不上你,所以便想要功成名就,就连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也是怕你担心,我竟从来不曾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涩涩的,此前他是骄傲的,一面想要证明自己,一面又想与心上人相配,为了自己的私心,才让心爱的人等了他这许多年。
月灵撑着油纸伞,站在如烟的雨里,转过头去看晏欢,竟是怎样都未看见晏欢,她有些奇怪。
似乎从苏府出来后,便未看见晏欢了,她到底去哪了?
月灵看着苏颜被宁少宣打横抱起,往卧房里走去,想着应该出去找一找晏欢。
她出了将军府之后,便看见了门口躺着一把如墨的油纸伞,她赶忙将那油纸伞捡起,刚直起身子,便望见了晏欢向着她走了过来。
“晏欢,你去哪了?”月灵将伞遮到了晏欢的头顶,摸了摸她的衣衫,“怎么都湿透了,快回去换身衣衫吧,小心寒到了。”
晏欢突地撕扯起脸上的面纱,她几次险些将那些面纱扯掉,而后又猛地将那些面纱缠在自己的脸上。
月灵看着晏欢奇奇怪怪的,也就不再管了,想着先把晏欢送回去,再让王叔到这将军府接小姐。
这边将军府里的宁少宣抱着苏颜缓步在走廊上,苏颜靠在宁少宣的胸口,不时拿眼睛瞟着宁少宣,“你不是眼睛看不见了,怎么还走得这么顺畅。”
“我之前以为这眼睛治不好了,便总是在这府里摸索着,这以后就算真的看不见了,也能行走自如,我……”
苏颜突地伸出手,捂住了宁少宣将要说出的话,“你要真的看不见了,那本小姐绝世倾城的脸,岂不是浪费了。”
宁少宣一听这话,便笑出声来,而后那笑声慢慢的隐了下去,“苏阁老去世的那一年,我去北疆当了卧底,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苏颜想起那半年的日子,祖父去世,宁少宣音信全无,可她还要撑住苏家,她不能倒下,她得活下去,可就这样撑了许久,她早就疲惫了。
“那你以后去哪都带着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苏颜将头埋在宁少宣的怀中,在这一刻等待了许久的两颗心碰撞在一起。
而那个少年,也终于在冲破了所有迷惘、不自信、害怕之后,再次拥了少女入怀。
“苏颜,三日后,我便来提亲,你愿意嫁给我,同我过这一生吗?”
苏颜听得宁少宣的声音,便抬起头去看他,三年未见,少年的脸颊瘦削了不少,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反而多了些许沧桑。
“那三日后,你再来问我。”苏颜莞尔一笑,双手搂住了宁少宣的脖颈。
“好,三日后,我再来问你。”
那一夜,苏颜躺在床榻上,两只光滑的小腿在半空中乱踢,她想着三日后若宁少宣来提亲,她到底要不要答应?
他让她等了三年,她得让他多等一等,她可不能让他这样容易便娶到自己……
纱幔之内的少女娇俏灵动,愉悦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内,与那屋檐下“叮铃铃”的风铃声,相互映衬着,像极了少女怀春的欣喜。
咚咚咚!
苏颜看向门口,想着应该是月灵给她抬杏仁佛手来了,她手中玩弄着头发,说了句:“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关上,而后苏颜刚转过头便望见晏欢。
她全身都湿透了,甚至于衣服上还不停往下滴着水,这么一路走了进来,她的身后是一排脚印。
“小姐,你有没有曾羡慕过什么人?”晏欢蹲在了床边,仰头看着苏颜,这样天真烂漫的模样,她很喜欢。
苏颜觉得今夜的晏欢比平日里多了阴冷,这时瞥见了晏欢衣角上似乎有一块红色的污渍,被雨水浸湿之后,还是能清楚的看见那一块污渍。
凑近了去闻,便闻得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晏欢,你……”苏颜正要开口,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她不可置信的盯着胸口的短剑,鲜血奔涌而出,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晏欢握着那把短剑,鲜血淋漓,那腥热的血液染透了她半张脸,在微弱的灯光之下,显得阴森可怖。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晏欢看着苏颜的生命一点点在她面前消失,带血的手轻抚着苏颜的脸颊,那些血痕划过她细嫩白皙的皮肤。
“那是我六岁时,第一次遇见他,我的继父,母亲带着我改嫁给了一个屠夫。当时他们很相爱,他对我也很好,后来我的母亲走了,独独留下了我。”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变了,甚至有一天深夜,他摸进了我的房间……”
晏欢说到此处,瑟缩着身子,趴在床边,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身上湿漉漉的,寒彻入骨,仍不及那一夜万分之一。
“若可以,我宁愿我死在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