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落下,离魂谷一处殿宇中,屋内摆放着两盆木炭,那木炭烧的通红,火星子不断跳跃又不断落下,屋外是绵延不绝的白雪,屋内阵阵暖意。
一袭粗布蓝衣的蓝歌站在床前,屋子内一阵又一阵的暖意袭来,他的额头沁出薄薄一层汗珠,手下飞针,犹如落雨。
站在一旁的司辰眉心微蹙,心随着那飞速落下的银针起伏不停,待蓝歌落下最后一针之时,心猛然被提起,他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宁少宣。
还是没有醒来。
他背着双手,看了看此刻趴在床边昏睡着的宁婉怡,走至她的身侧,为她盖上了毯子,他拢了拢婉怡额前的碎发,婉怡虽是昏沉沉睡了过去,可一旦想抱她离开,她又会马上惊醒。
已经足足守了十五日了,可她还是这样固执的守着,往日里明明是个天真活泼,倍受宠爱的小姑娘,被宁少宣保护的这样好。
可她这一次眼眶里含着泪,守在宁少宣的床边,小手抹着眼泪,固执又倔强的说着:“哥哥一定会醒过来的……”
一字一句,说的那样倔强又坚强,纵使再没有血缘关系,纵使被宠的无法无天,可她血液中流淌的固执倒与宁少宣如出一辙。
司辰看着司辰那一张苍白无任何血色的脸,直到此刻仍觉得凶险万分,当日他与婉怡入了这临安墓,一步步往下,才发现自己落入了圈套。
再一次醒来,便望见了宁少宣满身鲜血,蓝歌不眠不休,整整医治了十五日,可宁少宣仍未醒来。
“如何了?”司辰看着蓝歌为宁少宣搭脉诊治,蓝歌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听完司辰的问话之后,只是摇了摇头。
“该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如今虽护着他的心脉,虽有一线生机,可他若还是醒不过来,就只能一直沉睡下去。”
宁婉怡刚醒过来,便听见了蓝歌的这一句话,猛地抓紧了床边垂下的纱幔,她眸中蓄满了泪水,可还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哥哥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他还没有迎娶姐姐成为宁府的女主人呢,他还没有亲眼看着我嫁人呢……”宁婉怡说到最后,泪水夺眶而出,落于她的手背,烫的惊人,仿佛那烧的通红的炭火,一路燃尽了胸口。
司辰伸出手来,想要将宁婉怡揽入怀中,她身子突然往前,握住了宁少宣苍白无力的手,热烈的泪水在那苍白的手背上打转。
“宁少宣,你给我听着,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就把宁府卖了,然后花光那些钱……”宁婉怡说的断断续续,向以往威胁宁少宣那样抽泣着。
“这样你娶嫂嫂的钱没有了,你将来就得打光棍了……”
“你听见了没有……宁家的人都在天上看着你……”
宁婉怡说到最后,已然无法再开口,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话,就像以前生病的时候,宁少宣总是吓唬她,若她再不好,那些好看的男子便都娶了别的女子。
“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
烧红的炭火发出碧波的声响,蓝歌叹了气,转身便朝门外走去,门吱呀一声打开,风雪便无所顾忌的闯了进来。
司辰也追着蓝歌出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下,回廊外是绵延不绝的白雪,蓝歌起先走的又快又急,越往后便走的越来越慢,手中紧紧的握着一个木盒。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他穿的很是单薄,此时在这屋檐下走了许久,那风雪几乎不留情面的灌入他的领口,脖颈上一阵凉意,冻的他瑟瑟发抖,可他还是恨着自己的无能。
回廊走至尽头,便是一望无垠的白雪,蓝歌发了疯一般闯进大雪中,脚踩上松软的雪地,发出吱呀的声响,一双脚都没了进去,极为艰难的往前走着。
司辰看着雪地里那个粗布蓝衣的男子,他一个人走在茫茫白雪中,显得整个人在这天地间是如此不堪一击。
“蓝歌,这不是你的错……”司辰的声音穿透了茫茫大雪而来,令蓝歌停下了脚步。
他的背影单薄而又无助,听到司辰的这一句话,他竟有些不争气的流出泪来,风雪裹挟着他的眼泪,好似回到了蓝渝之与蓝雪茶死的那一日。
若他的医术能再精湛一点,真的能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他是不是就可以救下渝之、雪茶……
今日他也能救活宁少宣……
可是他不是,他没有那样精湛的医术,他自小便是如天才一样的人,可他救不了的人太多了……
司辰这时已经闯入了风雪之中,他走至蓝歌的身旁,轻拍着蓝歌的肩膀,那风雪之中颤颤发抖的情绪,一点点攀爬上司辰拍着蓝歌肩膀的那只手。
“之前离魂谷满门被灭,我时常在想,若我能同师父以及师兄弟一起死,那便好了,可老天爷偏让我活下来,让我倍受煎熬,让我担着这重任,那我便活下去,只要我活着一日,这离魂谷便能永远不灭。”
蓝歌身子依旧是止不住的颤抖,在这风雪之中显得无力又渺小。
天才又如何,也总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可他总会想起苏颜在于渊阁做的那一场手术。
她从未有十足的把握,可她还是拼力一试。
他是她的徒弟,他的师父这样不认命,他又怎能认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