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就等草原人来了。
就在于冕到了石头城的第三天傍晚，草原人的斥候已经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石头城外边，停在大概三四里远的地方，纵马来回看了好久。
然后，这些斥候离开了，唐老掌柜紧张的不得了，忍不住问于冕：“这些草原人，会不会今天晚上就攻打过来？”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一早，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说完这句话，于冕就在城墙之上巡逻了起来，他要抓紧一切时间把城墙上的防御工作再检查一遍，面对草原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紧张，胸有成竹才是他要让老百姓看到的。
与此同时，草原。
斥候回来，把观察到的石头城情况事无巨细的汇报，听完后，瓦剌领军的先锋将军特木尔就皱起了眉头，他想不明白，石头城的百姓是如何识破瓦剌军队的行为，而且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在特木尔心中，也没把一群没见过血的普通百姓当回事，绵羊就算有了锋利的爪子，也改不了天生顺从的本质。
翌日，清晨。
草原人的大队人马出现在石头城外。
城墙之上，守城的百姓们紧张地凝视着远方。那一线天的地平线上，草原人的大队人马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的战旗猎猎，铁蹄如雷，震撼着大地。
看着城墙上那一个个紧张的手脚都在发抖的百姓，于冕知道自己必须要鼓舞士气。
“乡亲们，你们看，这些草原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来石头城之前，我一个人就宰了四个。”于冕指着城外的草原人队伍大声喊道：“他们也是人，也会流血，也会死！我们只要守住城门，他们就进不来！”
话音一落，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应和声，虽然声音还有些颤抖，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我们要怎么做？”一个稚嫩但坚定的声音响起，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记住三点，他们没有翅膀飞不上来，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的梯子推翻，第二件事，狠狠砸他们的脸，石头弹弓热油，朝着他们的脸砸，第三，他们射箭，咱们就躲。”
说完这番话，城墙上的百姓真的稍微放松了一些。
于冕心里很明白，只要第一仗打成了，那么这些老百姓的心气就会提起来，那时候才真的有可能守住这座城。
他回头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看城下的热水烧的怎么样了？”
男人在城墙上，城墙之下，架起来很多口大铁锅，都是从百姓家的炉灶上拆下来的，女人们正在不断的守着大铁锅烧着热水，那水烧的滚烫，把一头猪丢进大锅里瞬间都能烫熟。
特木尔骑马站在大军最前方，看着城墙上那些穿着简陋铠甲，手持各种武器的百姓，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一群蝼蚁，也敢与草原的雄鹰为敌？”特木尔冷哼道，“传令下去，让前锋带十个百人队试探一下城防，看看这些百姓有多少斤两。第一个攻上城墙的，赏牛羊百头，女人十个！”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特木尔的话音刚落，草原人的进攻就开始了，他们显得自信满满。
过往，草原人与明军交战互有胜负，打明军都不怕，更何况打的就是一群老百姓。
“准备迎战！”于冕大喝一声。
顿时，城墙上响起了一片忙碌的声音。百姓们迅速行动，有的搬运箭矢，有的检查石头，有的调整防守位置，热水也被源源不断的运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严肃。
草原人的骑兵越来越近，他们的呐喊声已经隐约可闻。
然而，就在这时，城墙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激昂的鼓声。那鼓声如同雷鸣，震撼人心。随着鼓声的节奏，百姓们的士气也逐渐高昂起来。
“为了家园，为了亲人，我们不能退！”于冕大力敲打着手中的鼓槌，大声喊道。
百姓们纷纷响应，他们的呐喊声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冲云霄。那一刻，他们仿佛忘记了恐惧，只剩下战斗的意志和决心。
三百步的距离，草原骑兵在前，步兵扛着云梯在后。
骑兵奔驰之中齐齐放箭，箭如雨，落向城墙。
“躲！”
于冕大吼一声，百姓们要么贴墙蹲下，要么举起盾牌抵挡，草原人的头三轮齐射，也不过是射伤了十几名百姓而已。
“射！”于冕再次大吼一声。
城墙上会射箭的，会玩弹弓的，都对准黑压压的人群射了出去，可是除了于冕和护卫队的几人之外，大部分的羽箭都像是给草原人挠痒痒一样，绵软无力。
草原人见城墙上的百姓射术如此之差，笑声就显得有些嚣张起来。
然而，等草原人的步兵冲到城下之后，就遭受了迎头痛击。
“砸！”
于冕大声喊了起来，端起一盆热水就砸了下去。
百姓们立即效仿，城门上倾泻而下的滚烫热水和巨石像不要钱似的砸下去，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瞬间被热水泼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倒在地上打滚。
简单粗暴。
守城方就是有这样的优势。
可是草原人的反击很快就来了，弓箭手开始发威，压制着墙上的人不敢冒头。
“动作要快。往下泼热水和砸石头的时候，不要看敌人受伤没有，砸出去了就立刻躲起来。”于冕在城墙上不停的跑动，不停的大喊，不停的鼓励着百姓。
而在城墙最中央，王玄明射出一箭便立即闪身躲避，箭无虚发，他一个人就射伤了十几名草原骑兵，在他身旁，商行严姓护卫队长也不甘示弱，两人像是比赛一般。
草原人不断靠近城墙底下，云梯也立了起来。
于冕望着那一架架不断靠近的云梯，眼神无比坚定，他大声呼喊着，指挥着百姓抵御草原人的进攻。
“大家加把劲，不能让草原人爬上城墙。”他的嘶吼声在喧嚣的战场之上，都显得格外清晰。
于冕抓住一根长杆，将靠在城墙上的云梯奋力推开，百姓们受到他的鼓舞，纷纷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长杆，长的竹子，长的板凳，有啥用啥。
城墙上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百姓们在于冕的带领下，不断地将云梯推开，滚石、热水也如雨点般倾泻而下。草原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但他们的攻势却依旧凶猛，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看着手下攻城不利，特木尔的脸色阴沉无比，他看着城墙上于冕不断奔走的身影，心中知道，于冕是关键人物。
特木尔搭弓，发力，弓弦如满月，羽箭如流星直奔于冕而去。
城墙之上，于冕刚推倒一架云梯，一支冷箭嗖地朝他射来，于冕敏捷地侧身躲开，心中暗自庆幸这一箭没有射中，可他没有时间后怕，因为草原人的进攻愈发猛烈。汗水从他的额头不断地滚落，他顾不上擦拭，又转身冲向另一架云梯。
于冕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酸痛不已，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他知道，这一场守城之战关乎着城中百姓的生死存亡，他绝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退缩。
“大家再加把劲，我们一定能守住！”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依然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
草原人的云梯一架架被推开，可他们依旧前赴后继，于冕心中不禁感叹，这些草原人还真是顽强。但他也清楚，草原人不擅长这种攻城战，尤其是他们大部分都是骑兵。在草原，他们攻打的大部分都是营帐，没有多少像这样高大坚固的石头城墙。
明军攻城的时候，所用的云梯顶端是有钩子的，靠在城墙之上，很难轻易的顶翻。可草原人制造的云梯，顶端带钩子的十不足一，铁钩对于草原人来说，还是太珍贵了。
不是草原人无能，而是环境差别巨大。
“坚持住，援军很快就会到！”于冕不断地给百姓们打气，自己也一刻不停地奋战在最前线。他坚信，他们一定能够守护住这座城，守护住城中的百姓。
眼见自己射出的箭被于冕躲开，先锋军队也伤亡惨重，特木尔下令暂时撤兵。
他没想到，这群看似弱小的百姓，竟然还有如此强烈的抵抗意志和战斗力。这让他对接下来的战斗，多了几分谨慎和期待。
草原人的第一次进攻猛烈但短暂，石头城的百姓，暂时安全了。
一看到草原人退走，于冕立刻喊了一声：“草原人怕了！他们退走了！”
城墙上立刻传来一阵欢呼之声，像是草原上的狂风在呼啸。
城墙上的于冕看到这一幕，则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群百姓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他们的勇气却不容忽视。
同舟共济，孤注一掷，就有可能抵挡住瓦剌大军的进攻。
王玄明靠着城墙坐下来，脸色变得凝重，因为他没想到，草原人退走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严姓队长坐在王玄明身边，手指颤抖的往烟袋里塞满烟丝， 又哆嗦了好几次才点燃烟丝，满足的吸上一口，再慢慢吐出来，烟雾弥漫之间仿佛疲惫都不见了。
严姓队长拿肩膀碰了碰王玄明，笑道：“好小子，真不错，刚才你一个人就射伤了十几个草原人。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严七斤，我生下来的时候七斤重，我爹偷懒，又没念过啥书，就给我起了这名字。”
严姓队长一改之前的风格，变得有些话痨起来，或许是刚杀了人，需要多说一些话来缓解心中的紧张，说完话严七斤又吐了一口烟，看向王玄明问道：“咱们打赢了第一仗，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王玄明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没赢呢，这一次草原人只是在试探，可是咱们已经是底牌全出了，下一次草原人再进攻的时候，咱们很难守住的。”
严七斤愣住，默不作声的狠狠吸了几口烟，又狠狠的吐了出来，有些期待的问道：“你们有办法的对吧？你们一定有办法！”
王玄明的眼神有些落寞，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跟你们一样，我也是第一次打正儿八经的仗，打仗看命的，百姓们的血性和心气如果打出来的，石头城就能守住，可是如果我们命不好，百姓们怕了，那下一次我们就守不住了。”
“看命。”严七斤念叨着这两个字，突然笑起来：“我爹给我取名叫七斤，就是因为名字贱命才硬，我命硬，咱们一定能守住的。”
刚好，于冕走了过来，他一路走，一路鼓舞百姓，似乎一点都不疲惫。
严七斤站了起来，看向于冕，大声问道：“于公子，你命硬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