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湖时,护送彩虹姐妹的只剩下蔡袅袅和风四季两人。
“诶,袅袅你的玄机哥哥呢?”黄滢挽着蔡袅袅问她,“他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啊!”
“你们纸片人还懂什么心上人?”风四季快口说出。
区区存在数月的纸片人,她们确实不太懂,不过黄滢又说:“但是红兮姐姐懂,她对画师好像很特别。”
“你们红兮姐姐……”风四季差点脱口而出,急转改口,“那个画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风四季的语气极为不满,正义凌然。不过即便是他也能想通,若非红兮忠诚不二,怎会为了那个幕后画师如此伤天害理,辣手摧花。
“今日玩得真开心!”绿萝微微笑颜。
“只可惜我们还是没有看见彩虹,不知彩虹究竟是什么样子呢?”黄滢若有失落。
彩虹,只得雨后天晴方能得见。身为脆弱的纸片人,她们既怕雨又怕晴,只怕无论如何也无法仰望彩虹。
人生总归有遗憾,她们亦然。
在蔡袅袅继续用船送送彩虹姐妹回彩虹苑的同时,司玄机已经默默退去另一路,他所要做的事情终究要去做。
彩虹苑是东湖邸的偏院,司玄机去向之所是为主人所在的正宅。
一刻不待,他飞越东湖,直往灯火阑珊的画室破门而入。
室内,满挂美人画幅。五幅画皮前,五大美人绝美呈现,分别执琴瑟琵琶与箫笛。画师手中最后落笔长袖善舞的美人。
“什么人?”画师惊吓抬头。
画师生得一副虚瘦模样,印堂发黑,眼周发黑,眼冒惊光,形骸放浪,实在没个人样。
画颜笔已然按捺不住,迫不及待从司玄机的手中祭出,牵连震撼画师手中的那支白骨笔体的画骨笔。
“我的笔!”画师紧握画笔被高举臂膀飞拽,“我的笔,谁也别想抢,谁都别想抢!”
司玄机以画颜笔牵制画骨笔,他不料画师如此执念紧握,明明一副虚脱的躯壳都已经被拖拽双脚离地,更为画笔之间的融合的力量噬皮啃肉,却依旧不肯松手。
“放手。”
“我不放,这是我的笔,我的!”
情急之下,司玄机唯有出狠手将画师一推。
凡力抵不过玄机笔之力,画师脱手画骨笔垂落以后,只手宛若烧灼毁败。其人更是犹如鬼迷心窍,无肯知返,“我的笔,我的笔……”
画颜画骨,皮肉合一。
画师的故事,也被玄机笔倒映。
出生于富庶之家的画师,祖辈都是经营古董铺的生意人,自小家中堆积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董玩物,形状丑陋诡异的画骨笔就躺在那许多物件里蒙尘。
直到有一日,少年画师拿起了画骨笔,自此之后,沉迷作画。画骨笔以墨作画无异常效果呈现,但画师却越发孤僻,性情古怪。
成年之后,画师为家中喜欢吹笛的丫鬟秀儿作画,从此他沉沦于美人画不可自拔。
父母亡故,家业无继,画师将产业变卖,居于东湖邸潜心作画。
多年来,无人欣赏画师的画作,直到他的画能幻化美人,予人极致享受才名声大噪。
画中美人血肉会枯,画师苦恼却意外买到珍稀的人皮画卷。以皮为纸,以血入墨,画骨生成,美人跃然,肤如凝脂,完美无瑕。
一日,已做他人妇的故人秀姨娘私来求画师的墨宝。只为财故,旧情不复。
“我的画已经不对外贩售。”画师拒绝。
秀姨娘谄媚无用,便出言嘲讽,“出名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以前画画那么平庸,毫无才华,只有我违心地说一声好。你现在画得,真是越来越不怎么样喽!”
一生执念一事,画师岂能忍受自己受人侮辱。他因此被激发了杀心,一念之差,竟举起砚台砸破了秀姨娘的头。
秀姨娘不再是少女,但她嫁得有钱人家保养有方,皮肤依然光滑紧致,细腻白皙。
“红兮红兮,我想要更多人皮,我一定会画出世间最美的女人……”画师陷入魔怔。
司玄机收回完整的美颜笔,抹杀其残留的功效,画室里生成的新美人便开始消亡。
“不属于世间之物,不当留存。不属于你的东西,更应当尽早放手,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司玄机心存怜悯,却不对画师仁慈。他看此人被剥夺玄机笔,晕厥却依旧不肯闭上眼睛,眼里被癫狂执念占满。
画室里的画多不胜数,堆积如山。那五幅画皮,如今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人像画,人皮却再也换不回人命。
东湖边上,蔡袅袅独自划船回来,她握住风四季伸来之手安全上岸。
天边第一缕阳光隐隐浮现,蔡袅袅突然目及微光想到彩虹。她急忙在怀兜里摸着什么,终于掏出她写下心愿的彩带。
“黄滢!”蔡袅袅呐喊道,“黄滢你们快打开窗户!”
呼声传到彩虹苑,窗户一扇扇打开,她们都举目顾望,只见风中飞舞着一道彩虹。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联络,鲜艳亮彩。
“这就是彩虹!”蔡袅袅高高举着彩带告诉她们,“你们都看到了吗?”
玄机笔的作用由近及远,彩虹苑里的她们也逐渐消失。一点一点,如飞花飘零,如雨花零散,如火花湮灭。
泪眼模糊中,蔡袅袅望见她们最后的笑容,彻底消失在彩虹的光芒里。
蔡袅袅眼睁睁地注视真实触碰过的人儿消存。她们曾真实存在过,却再也不存在了。
彩虹苑空空无人,独留下七幅美人画,各具风情,栩栩如生。
幸亏司玄机及时回到蔡袅袅的身边,给予情绪喷薄而出摇摇欲坠的她扶持。
“玄机哥哥,太好了,你的笔找回来了。”蔡袅袅倦了累了,含泪闭目,依偎在司玄机的胸膛睡去。
“玄机老儿怎么办?袅袅想起玄机笔的一切,好像已经知道你我的身份了。”风四季难得正经顾虑,“你赶紧把她的记忆抹掉!”
抹去蔡袅袅的记忆这种事,司玄机只怕自己做的太多了。从文思笔那会儿的失效起,他便不敢再轻易作用。
此处之事告一段落,司玄机抱起睡着的人儿,且先离开再说。
“玄机老儿你说,这袅袅如今知道你不是人了,她还会不会,敢不敢跟你在一起呢?”风四季好奇满满地追问道。
这个问题,留给蔡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