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玄机成功寻入伶园的戏本阁，此处虽不比书院文笔阁里文学作品类之广，数量也是难以计数。
想来最新的戏本应当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寻找用起来也能够方便些。随后司玄机的确看到一架色质较新的书架，在其上一眼看到蔡袅袅拟名“乌衣非衣”的名牌。
循着名牌的不同，司玄机找到了百色书生的收藏柜。外面流通的作品集是复刻版本，但这里收藏的原作应当是手书版。
司玄机拿出了最上面的一本戏本，正是最新的《面具》。然而，这份原作依旧没有渗透文思笔的痕迹。
司玄机更加细细感受，不错过字里行间。先前他不曾看过试演的戏，此刻倒是能够阅粗略地览了内容。
比起蔡袅袅的作品，百色书生的文笔更加老练，情感更加激荡。
另外这字迹，司玄机好像似曾相识。
鸿雁塔下，蔡袅袅端坐在矮桌前，一笔一划为春花写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蔡袅袅的字迹清秀端正，春花的目光渐渐盈盈泪光。她拿起一纸诗词，深陷其中的吟诵……
就好像昨日她站在鸿雁塔顶端念念有词一般，蔡袅袅不能想象，这诗词与她的经历有何关联。
不想，春花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并非疯癫，而是清晰地向蔡袅袅述说她自己的爱情故事。
那是发生在一年前的邂逅，春花还是个活泼贪玩的少女。她喜欢春夏的景致，秋冬的景色。她不想被父母安排嫁给街上卖肉的或打铁的，幻想着有一日会有一位翩翩君子，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为她写诗作词，无边浪漫。
那日午后，春花独自去到城外的凉溪玩耍。阳光水岸惬意逍遥。她赤足踏入水中，与鱼儿嬉戏。
忽闻岸上声音传来，念及“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春花回望，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诗意盎然。他带着半面脸谱，不见真容，而春花，正是那伊人。
他问路西关城怎么走，春花做了他的引路人。
“你为何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春花盯着眼眶里那双眼睛。
“方才在路上，我向一个摊贩问路，他说今日是城中月旦节，我便向他买了这个面具。”
“那倒是，不过月旦节是晚上，你现在就戴上也太早了！”
他说自己叫郑一白，他说喜欢隐藏在面具下的神秘感，因而不愿将其摘下来。
即便不见全貌，春花却已然为他嘴角的笑容所吸引。
黄昏踏入城门，夕阳落下，月旦节拉开帷幕。春花以好客为名带郑一白度过了一整个游戏的夜晚。
他文采斐然，学识渊博，将通宵达旦街的文字游戏全部玩了个底朝天。那一夜彩灯很美，糖人很甜。春花满目崇拜，芳心暗许。
天将亮之际，二人在街头分手。春花未见其貌，却情根深种。
郑一白就是春花千盼万盼的才子，而她只是水边佳人。
那之后好多天，春花都去到凉溪水畔，一等就是一整天，最后悻悻而归。
直到有一日，她又重逢了那位命中注定的男人。
“我知道，他就是我一直所求的那个人。我们重逢了，并且再也不要分开。”春花讲述时全然像个正常人一般，眼里情丝缭绕，“我们每天都要见面，在书斋里，他会教我写字作画！他执笔认真的样子，多么美好。我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都愿意给他，包括我自己……”
故事说到这里，蔡袅袅略微的小脸一红。但是她更加在意为何，春花口中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会分道扬镳，春花又何以至此？
“你们相约的地方是在哪儿？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了？”蔡袅袅心急了些，这些问题都刺激到了春花。
故事没有说完，春花便浑然一怔，再度陷入自我迷失的混沌。
蔡袅袅听了这个故事，却没有听到结局。她都不知道那个故事里叫郑一白的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年纪，长相，来自何方。倘若能够知道得清楚些有没有可能将那个人找到？
事到如今，或许就连春花也已说不清道不明。
故事里的月旦节，是西关城一年一度在春夏之际的好节日，但日子并不局限，甚至有隔月之差。今年的也就是三天后，而去年的月旦比今年早一个多月。那个时候，蔡袅袅应当还在家。
“郑一白？郑先生？可是郑先生不叫一白。”
离开了春巷，蔡袅袅陷落千头万绪，走在人群中两眼不看，双耳不闻。忽而，后方伸来一只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轻轻地，将她的神思拽回。
蔡袅袅回首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司玄机。
“玄机哥哥！”蔡袅袅一愣一惊。
“我方才叫了你几声都听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我……”蔡袅袅满腹叹息，“我还是没忍住来找春花，原来她真的为情所困。而且我猜测，她可能是遇见了负心汉，他们都已经……”
蔡袅袅毕竟无法像春花说出她自己的真实经历一般坦然，只能说道：“只可惜春花现在疯疯癫癫，糊里糊涂的不跟我说下去了。否则我一定要问出原委，说不定可以帮她找到那个男人强烈谴责！”
“她不是患了失心疯迷失了自我，还能与你说了什么？”司玄机略感惊讶。
“不是哦，刚刚她跟我讲了好多话，完全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蔡袅袅叹息不尽，“但是没说完，她就又自己糊涂念叨了。”
关于春花邂逅的爱情故事，蔡袅袅一路上与司玄机转述，感叹之余，不禁说道：“不知为何，我怎么越说越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
不只蔡袅袅如此觉得，就连司玄机都联想到了。这与他们之间的相逢初见不正有几分不谋而合。
水边，问路，引领……司玄机虽然没有戴面具，但也有自己的身份隐藏。
话虽如此，司玄机绝不可能将自己与蔡袅袅的关系与那二人一概而论。
“那月旦节又是怎么一回事？”司玄机问。
“月旦节是我们西关城一个传统节日，会选取春夏之际的一个月圆之夜举办。城中有两条街名为通宵和达旦，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那夜的街上肆意玩耍，游戏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