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上腼腆地笑着。
头一回面对这样的长辈，我一时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倩倩，倩倩，是你回来了吗？」
左脚刚踏进赵家大门，一位白发花花的老婆婆突然拄着拐杖朝我小跑来。
她一边跑一边抹着泪：「倩倩，我命苦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老人的手粗糙却温暖，她比我低了一个头，只到我胸口那里。
可她依旧拼命把我往她怀里揽。
「妈，你认错人了！这是天明的同学，何星，不是倩倩。」赵天明妈妈脸上有些尴尬，她走上前轻轻拉住了老婆婆。
可老婆婆却怎么也不放手，她死死地拽住我，「这就是我的倩倩，他就是！」
不知为何，被夹在中间的我，突然感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我朝赵天明妈妈摆了摆手，慢慢扶着婆婆坐到了沙发上。
「外婆，我是何星。赵倩……可能是我的亲生母亲。」
7
平地炸起惊雷。
除了拉着我手的婆婆泪眼蒙眬地点了点头之外，剩余的赵天明和他妈妈都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
「何星……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我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从怀里掏出我与王梅还有何振涛的亲子鉴定。
等他们凑在一起看完，才慢慢开口：「我不是王梅和何振涛的孩子……那天何振涛打我的时候说漏了嘴，说我是赵家的。然后我又想起了天明日常在宿舍说我俩像的话，就想过来……寻一寻真相。」
说完，我便低下头。
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半晌，赵天明妈妈眼眶发红，她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突然笑了，「应该是了，应该是，没错了。王梅之前是照顾倩倩的保姆的女儿，她们是相熟的……」
说话间，赵天明的爸爸也回来了。
得知事情经过的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
「你……你脚底有痣吗？红色的。」
闻言，我浑身一抖，颤抖着手脱下了鞋子，亮给他们看，「有……」
年过四十的男人瞬间眼眶红了，他踉踉跄跄地坐到沙发上，抱着头捂着脸，低声啜泣「我该相信倩倩的……该相信她的……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可我当时还非要说她记错了……」
一旁赵天明的妈妈也蹲下来，哭了。
「当年就不该让王梅住在倩倩隔壁，不该啊！倩倩到死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孩子，真是作孽！」
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拼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当时王梅和我妈妈同一天生产。
王梅更是央求了我妈妈，她们住进了同一个病房。
好巧不巧，两人就连生产的时间都没有相差很久。
两人还都生了男孩。
唯一不同的就是，其中一个男孩一出生就是死婴。
而我，就是另外一个活下来的男孩……
事实总是让人难料。
认亲的气氛也总是让人泪洒当场。
尤其是当我和亲生父亲的亲子鉴定出来之后，众人更是拉着我的手不放了。
他们一言一语地关心着我这些年的生活，和我一起咒骂着王梅和何振涛。
正当气氛一片好的时候，我的亲生父亲现身了。
他看到我的一刻，眼里流露出了惊讶、恐惧还有厌恶，就是没有欣喜。
但他面上装得很好，一见我就给了我一个拥抱，又给了我一张卡。
说是这么多年补偿我的。
我也很奇怪，明明是亲爸，可看到他竟然还不如看到自己的舅舅舅妈那么亲近……
入夜，我在赵家住下。
一天从穷屌丝变高富帅的魔幻经历让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没办法，我只能穿上鞋，准备下楼转一圈。
然而，我刚走到楼梯拐角处。
突然听到一阵说话声，是我亲爸周建中。
「你们怎么办事的？啊！我一个月给你们那么多钱，你们都看不好一个人吗！现在都跑到家里了！我告诉你们，如果事情败露，你们就去死吧！」
8
周建中的话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我实在没想到，我这悲惨的命运，竟然还有自己亲爸掺和的一脚。
甚至连我亲妈，可能都是被她枕边人害死的……
我看了看床头柜上摆放的赵倩的照片，又酸又涩的情绪杂糅在胸口。
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还妈妈和自己一个真相！
周建中给我的卡里有三十万，我全部提了出来，然后重新办了一张卡，存了进去。
不怕别的，就怕他暗中监视这张卡的流水。
有了钱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找私家侦探，托他们帮我调查火灾的真相，以及当年事情的真相。
虽然有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查不到太多了。但总归聊胜于无。
至于王梅和何振涛，我实在有些恨得牙痒痒。
尤其是想到他们不仅奴役我这么多年，还想要我的命，我就恨不得打他们一顿。
我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我叫上赵天明，雇了一帮小混混。
把他们绑到废弃工厂，蒙着他们眼，胖揍了他们一顿。
边打边用变声器问他们「你们互相说说吧，活到现在都做了什么恶事。谁说得多，我就饶谁一命。」
他们哪见过这阵仗。
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开口互相撕咬。
「何振涛出轨！还嫖娼！被抓过好几次了！」
「王梅精神控制孩子！我儿子，就是何星你知道吧！王梅从小虐待他到大！不仅揍他还语言打压他，她说只要看着何星给她做牛做马的样子，她就开心！」
「你上来就说这种东西是吧！何振涛你是什么王八！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愿意跟你过吗！如果不是为了钱，谁会搭理你！」
「你个贱婊子，满嘴喷粪是吧！你以为你多清高吗？一周找一个鸭，你早烂了，你就是个烂货！还有那何静月，那不是我的种吧！我给你戴绿帽你不也给我戴了，王八和乌龟，咱们都是一路人！」
「屁吧。那你还赌！你不仅赌钱你还搞诈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之前你骗了那么多小姑娘说有高薪工作，现在别说工作恐怕是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吧！你这种人渣，就该千刀万剐！」
「你不是人渣？你不是吗！当年是谁因为嫉妒小姐，提前打了催产针生了个死婴。完事之后还跟周建中串通好，换了孩子，毁了人一生！你算什么东西，你在这里狗叫！」
「你说这事是吧！何振涛，你说这事你不心虚吗！我换了孩子不假，可你也变相杀了孩子她妈！当年那害死赵倩的药物是你找来的吧！还有前段时间的火灾，不也是你倒的油！」
「你给我闭嘴！」
王梅和何振涛互相对骂着，看着架势，如果不是因为手绑着，他们恐怕现在已经互相殴打了。
我在一旁冷笑。
心却在滴血。
我和亲妈的一生在他们眼里，竟然就是他们口中一桩恶事。
真他妈讽刺啊。
赵天明的下巴这时候已经快要脱臼了，他一直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行了，给他们打个半死不活就走吧。」我推了推赵天明，吩咐一声后，离开了工厂。
迎面的风吹来，刮到皮肤上掠起一阵鸡皮疙瘩。
我搓了搓手臂，把手中的录音笔把玩着，望了望天。
一片树叶落在我的肩膀上，霎时间又被我踩在脚下。
「秋天来了……快结束了。」
9
王梅和何振涛被打后，就在网上销声匿迹了。
或许他们也知道，事情败露，我和周建中都会想要他们的命。
于是果断跑了。
但是可惜，在我刚收到消息他们要逃了的时候，我就把手上所有关于他们的证据都抛了出来。
只要是能发的，我都发到了网上。
用的还是「何星」那个号。
一大波吃瓜群众闻讯而来，这次，彻彻底底的没人再来骂我。
他们都开始骂王梅。
说王梅他们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更甚至还有人发现之前王梅趁热度卖的货里竟然有“三无”产品。
这下，王梅以飞一般的速度直接问鼎了社会头条。
彻底社会死亡的变成了她。
与此同时，警察也根据我提交的证据立了案。
开始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的抓捕。
说起来也好笑，警方最终还是靠着一位自称是「粉丝」的群众获得了线索，把他们抓回警局，享受安稳的下半生。
被抓的时候，何静月也浑身脏兮兮的，窝在王梅的怀里半死不活。
再也没有了最初骄纵的模样。
但毕竟年岁小，毕竟上辈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出于人道主义，我替她找了一个清贫但靠谱的人家，让她余生改过自新，好好活着。
还有就是周建中。
他由于被王梅他们指认，也入了狱。
但舅舅因为太过于恨这个杀害自己妹妹的凤凰男，托了关系，给周建中安排了一份精神鉴定，把他从监狱里捞了出来。
囚禁在了舅舅名下的一家精神病院里。
让他每日跪着给妈妈忏悔，忏悔自己贪图不该拥有的，忏悔自己杀妻孩子，忏悔自己枉生为人。
在一切差不多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去了趟监狱。
见了那位上下辈子加起来我孝敬了近六十年的养母。
说实话，心情很复杂。
她从小在我面前一直都是张牙舞爪的，是虚伪的，是贪婪的，但我也曾爱重过她。
哪怕是在我上辈子弥留之际的时候，我也未曾恨过她，我只是恨自己太傻。
可这次，重生以后，我不再以一位儿子的身份去看这个女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迷惑我的从不是她，而是那个渴望母爱的自己。
「王……梅，你后悔吗？」
隔着玻璃，我握着电话轻声问道。
「不后悔。」王梅扭曲地笑着，「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你掐死，要把你养大祸害我。」
很奇怪，听到这句话，我这次出奇地没有感到心痛。
只是淡淡地继续问道：「你当初换了我，杀了我妈，究竟是为什么？」
王梅脸上的笑意更大，「因为嫉妒啊！凭什么从小一起长大，她就是主子，而我一家却要伺候她！」
王梅眼睛越瞪越大，恶狠狠地盯着我，「当时我们差不多一起怀孕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让她孩子给我当牛做马！就当，是替她这个母亲还的！」
我挂了电话，不再继续追问。
身后王梅还在大声呼喊着：「何星，何星，我就恨自己没有把你完全变成我的仆人！」
变成了。
上辈子是。
但不是仆人，只是一个爱重母亲的儿子罢了。
10
当所有事都回归了最正确的轨道。
我也开启了我崭新的人生。
讲真的，变成有钱人，真的好爽！
最重要的是，有了自主意识地活着，真的太爽了！
我可以不再担心衣食住行，不再比较薪资多少，不再劳心费神地担着生活的重担。
我只需要好好活着。
活出只属于我自由自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