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诗韵一听,更是恼火,“午休时间不是到两点吗?怎么一点半就收盘子了?那要是有些人忙着工作来不及吃饭,岂不是要饿肚子?”
胖妞见她不依不饶的,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又见前面工位的男同事悄悄回头跟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别管文诗韵了,她犹豫了一下,没再说话。
文诗韵见胖妞也不理她,心情更是暴躁,正要说什么时,却突然闭了嘴。
“说啊,怎么不说了?原来你也知道午休到两点钟就结束了?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原本还坐在办公桌旁工作的男男女女马上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文总监。”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五十岁左右,身上自带一种儒雅的气质,一眼看过去便是有修养有文化的人。
那一身合体的西装显得他高大挺拔,单从身材仪态来说,一点都没有人到中年的颓态。
要不是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他的年龄,说不定别人还以为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帅伙子。
从众人的称呼中,李心桥马上意识到这个男人便是文诗韵的叔叔,这个广告部的创意总监,文洋森。
相比起许咏心的笑意盈盈,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文洋森则显得多了几分严肃,其他人在他面前更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连带着那声“文总监”也带着几分敬畏和疏远。
只见文洋森朝他们抬了抬手,言简意赅地说了句,“继续干活,不用管我。”
他把目光重新投到文诗韵身上,语气带了几分冷淡,“你到我办公室一趟。”
要是说刚才的文诗韵还像一只斗志昂然的公鸡,此刻她便成了一头丧家之犬,半句话都不敢反驳,只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跟在文洋森的后面。
办公室里的人却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互相对望了一眼,又忙活手上的工作去了。
虽说这文诗韵看起来有些娇纵,但毕竟她是第一个主动跟李心桥说话的人,就连邀请李心桥一起到饭堂吃饭也是担心她落了单,现在眼见文诗韵因为这件事而受到责罚,李心桥不免有些担心。
特别是见文诗韵久久没有从办公室出来,李心桥忍不住频频抬头望向办公室的方向,连带着看资料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旁边的胖妞看出李心桥心不在焉,显然在担心文诗韵,便稍稍侧身,跟她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她,也不是第一次了,训一下也就过去了。她不是正式员工,就是来混个实习证明的,文总监看起来很严厉,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会有什么处罚的。”
李心桥见胖妞对她的情况颇为了解的样子,好奇问了句,“她来这里多久了?”
胖妞回道,“来了有一个多月吧,文总监亲自领过来的,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平时对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大招惹她。”
李心桥试探了一句,“她和许副总监好像不太对付?”
“何止是不太对付,许副总监本就看不上走后门攀关系的人……”她突然停了下来,露出尴尬的表情,“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心桥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
“你不同,你背后是董事长,这个背景可比文总监硬得多了。刚才听你介绍自己,你是学新闻的吧,专业也对口,而且你来公司半天了,我也偷偷观察过你,觉得你沉稳不多话,是个努力工作的人,这里的区别就大了。”胖妞试图补救。
李心桥也没有纠结于她说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只是回以一笑,“但我看你还是挺关心她的,刚才许副总监话里有话,我看到你还想提醒文诗韵来着。”
胖妞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文总监知道我和文诗韵是校友,特意安排她坐在我旁边的工位,让我好好带她,还说实习报告上的带教评语让我来写……”
李心桥这才明白为何胖妞对着文诗韵的时候,总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默默向她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也真的难为你了。”
因为这句话,胖妞突然觉得自己有了知己,对方居然能明白自己的感受,她看李心桥也顺眼起来。
她见李心桥桌上还堆着七八本没有翻阅过的文件夹,便善意地说了句,“这些广告案例看着有些枯燥是吧?我记得前段时间阿爽做汇报的时候,特意把这几年的广告案例都整合在一个ppt里了,我好像存起来了,我给你找找看,然后发给你。”
李心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声感谢道,“这些资料图少字多,看着的确有些乏味,要是能有ppt,那就最好不过了,先谢谢你了。”
胖妞摆了摆手,“不客气的,以后都是同事,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李心桥突然想到李心信给了她小半包剥了壳的坚果,念及刚才文诗韵没吃上午饭,便从口袋里掏出那袋子坚果,递给了胖妞,“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包东西放到文诗韵桌上?我看她连中午饭也没吃,除了这包坚果,我身上也没饼干小蛋糕之类的,权当给她先填填肚子吧。”
胖妞看到坚果时颇为惊喜,“我也没考虑到这一点,还是你细心。”
她顺手把李心桥递过来的坚果搁到文诗韵的工位,便开始在电脑上寻找阿爽当时汇报的ppt了。
不得不说,有了这份图文并茂的ppt,李心桥的阅读速度有了很大的提升,原本需要用两个小时才能把一年的广告案例看完,现在只需要半小时。
而且阿爽的分析颇为到位,看了他的总结后,原本毫无想法的李心桥也有了新的灵感,相关的笔记也写了满满当当的一页A4纸,这让她更加感激胖妞伸出的援手。
因为专注于眼前的工作,李心桥并没有注意到文诗韵到底是什么时候回到工位的,直到她听到塑料包装被打开的声音,她循声望过去,才看到文诗韵正在拆开放在她桌上的那小半袋坚果。
李心桥听到她把坚果投入嘴里咀嚼的声音,咯吱咯吱的,看起来心情还好,并没有因为被文洋森叫到办公室而情绪消沉。
看来胖妞说的没错,文洋森并没有对文诗韵怎么样,看她还有心情吃坚果喝饮料的样子,活脱脱就是高中生去郊游,只不过地点换成了办公室而不是户外罢了。
虽然李心桥坐的工位离文诗韵之间只隔着一个胖妞,文诗韵时不时弄出来的声响也确实会影响到其他同事的工作,但正如胖妞说的那样,文诗韵在广告部呆不了多久的,能忍着便尽量忍着些。
只要等她实习结束,把评语一写,章盖上,就没其他人的事了。
而且听胖妞说,文诗韵是家中独女,父母那边也有产业,毕业后大概率也不会回致一药业了,以后能不能再见都难说,姑且忍耐她多一头半个月就好。
相比起外国人的思维大条,说话直率,李心桥刚来致一药业就被上了一节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
在这样的大环境中,李心桥做不到独善其身,便只能尽量融入其中了。
在即将来到的下午茶时间,面对阿爽递过来的外卖餐单时,李心桥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反而大大方方地给自己勾选了一杯热咖啡。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心桥觉得那一杯热咖啡特别香,甚至比黄祖荫特意搜罗回来的珍贵咖啡还要好喝一些。
及时补充的咖啡因让她在下班前一直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广告案例早就看完了,李心桥手上也没有其他工作了,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
加上负责带教的许咏心还没有回到广告部,李心桥闲着没事,但见大伙儿还在忙,她也不好意思干坐着,只好翻翻这里,看看那里,装作自己也在忙,心中却盘算着下班后带秦笙去吃好吃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心桥注意到此时已经五点四十分了,但除了文诗韵踩点打卡离开以外,广告部便没有其他人离开。
大家依旧做着手上的活,又或者是像李心桥那样“假装”在忙,仿佛大家都不知道下班时间早就过去了十分钟。
李心桥见旁边的胖妞也没动静,只好硬着头皮等下去。
五点五十……
六点正……
六点十分……
广告部依旧没人离开,这让担心秦笙久等的李心桥,开始心烦气躁起来。
就在她准备鼓起勇气问旁边的胖妞,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时,却见到文洋森的办公室的灯灭了。
只见文洋森从办公室走出来,右手臂搭着他的西装外套,左手则提着手提电脑袋,看起来精神又利索。
他出来看到大家还没走,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新的广告预案还没开始,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下班回去吧!”
他前脚刚进电梯,刚才还在“埋头苦干”的同事们马上活跃起来,纷纷开始收拾自己的包,不到十分钟,广告部的工位便已空了一半。
李心桥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不解,只好问向同样在收拾个人物品准备下班的胖妞,“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公司还有规定,一定要领导开口才能下班?”
见李心桥问她,胖妞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说,“公司自然没有这样的规定,只是文总监这个人要求严格,交上去的文件如果发现有纰漏,便会要求当事人立即修改,从不留到第二天。”
“所以大家也就习惯了等他下班了再走,要不然他一个电话把你唤回,到时候岂不是白折腾了?”
听了胖妞的解释,李心桥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还有这样的学问,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差点就犯错了……”
此时胖妞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明天周二,部门例行开会,提前十五分钟到,千万别迟了。”
李心桥连忙应道,“这个我知道了,许副总监已经提醒过我了。”
“那就好。”胖妞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背着挎包离开。
眼见工位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李心桥也没有耽搁,拿起饭盒袋便往外走。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她拿出手机准备给秦笙打个电话。
然而还不等她接通电话,电梯门突然就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看到李心桥正要进电梯,连忙喊住了她。
“等等!”
李心桥有些愕然,回头却看到刚才喊她的人,正是张双城。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不认得我了?”张双城半开玩笑地抱怨道。
“记得记得,张逸朗的姑姑,我们在机场见过面。”李心桥见张双城抵住了电梯门,她觉得这个行为有些不太安全,便轻声问了句,“那你……是要进电梯还是要出电梯?”
张双城见李心桥认出她来,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
只见她侧身走进电梯里,就站在李心桥旁边的位置,缓缓地说,“我妈听说你来了致一上班,硬是要我亲自过来接你到家里吃顿饭。只是不巧,路上堵车耽搁了些时间,所以来迟了,幸好你还没离开公司,要不然我妈肯定要唠叨我了。”
面对这种突然而至的邀请,李心桥觉得多多少少有些不被尊重,心中隐隐升起不快,下意识拒绝,“那真不巧,刚好我今天约人了,大概得下次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本来老太太相邀,不应该拒绝的,但要是能提前一些给我电话,或许我能安排好时间,也就不约其他人了,也不至于拂了老太太的兴致。”
李心桥看出张双城也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懂她言外之意,然而没想到张双城脱口而出说了句,“都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了,你都没接,我才不得已到公司找你。”
本着上班期间不能玩手机的原则,李心桥的确没有时刻留意着手机,但她刚才打算给秦笙打电话的时候,压根就没看到有什么未接来电。
但见张双城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李心桥只好问了句,“你给我打电话了?什么时候的事?我这边没有相关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