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这一声声的鸣响穿透雾霭，惊起林间树梢上的栖鸟，夜冥环顾四周，却不见半分异样。
苏莞笙数着余音道：“八声了。”
忽然有一只蝴蝶破雾而出，绕着她裙摆翩跹盘旋，她抓来一看，只见那虫翅纹理间暗藏精巧机关，显然是个偃甲器物。
“有趣。”她唇角微扬，“先是傀儡人偶，再是这机关蝶，倒像专程候着我似得。”
夜冥道：“偃甲之物接连现世，必非巧合。”
“自然不是巧合，只是如此一来，秋婆婆失踪一事，怕也不是寻常案件。”苏莞笙松开手指，那蝶在空中转了个圈，竟向前引路。
“它在带路？”
“跟上去。”
林雾漫卷如纱，古藤垂绦间腐菌丛生。
二人随着蝴蝶穿行林间，苏莞笙心中疑云渐聚，若这些偃甲真与失踪案有关，幕后之人为何专挑一些不相干的百姓下手？
夜冥见她眉间隐现忧色，忽道：“与柳溪村如出一辙。有人在设局。”
“你说云隐？”
“它停了。”
苏莞笙抬眼望去，引路的蝴蝶栖在树枝上，树下站着一只青铜兔，亦是偃甲所制，她捡起一看，那铜兔通体光滑如镜，接缝处却略显粗粝，与方才彩蝶的精细工艺截然不同。
“平日难得一见的偃甲，今日竟接连遇上三件，只是这手艺，与蝴蝶、木偶分明出自不同之人。”她话音未落，铜兔表面忽现水纹。
镜面般的金属上渐渐浮现出一座石窟景象，失踪多日的秋婆婆正蜷缩在石台上，周身缠绕的柳枝如活物一般，正刺入她的后颈。
“是婆婆！”苏莞笙眸光一亮，又骤然转暗，“又是柳木？”
“叮——”铜兔腹中突然传来细微的机括声。
苏莞笙将其翻转，竟露出云隐古域的玄机印！
“蝴蝶带我找到了云隐？这代表什么？”她还未及细想，铜兔腹部的机关自行开启，露出其中精妙构造。
只见环形铜轨上刻着十二时辰，未时三刻的凹槽中卡着一枚铜珠，三层齿轮相互咬合，正推动铜珠沿轨道缓缓倒退，每过一刻便退一格，便会发出一声震响。
此刻正值未时三刻。
夜冥眸光微沉：“如此逆转，怕是要止于子时。”
“距子时还有些时辰……”苏莞笙心头蓦地一紧，“它莫非是要我们在这些时辰内找到秋婆婆？”
夜冥冷嗤一声，话音未落，引路蝴蝶忽又向密林深处飞去，更奇怪的是，那只铜兔竟也朝同一方向跑去。
苏莞笙提步便追：“当真奇怪，铜兔虽有云隐印记，但那蝴蝶的工艺显然更胜一筹，能超越云隐手艺之人，究竟是谁？还有那木偶人……”
她声音渐低，近日总觉暗处蛰伏着多方势力。云隐之外，另有一方始终未曾现身，此刻望着那蝴蝶和铜兔，她心中隐约有了计较。
两人随着蝴蝶前行，不觉间铜兔又发出五声嗡鸣，苏莞笙神色愈发焦灼，忽见密林向两侧分开，天光乍泄处，一道青石拱桥如长虹贯日，可夜冥扫过桥面时，目光微微一冷。
苏莞笙的视线却被山谷中的五层高楼吸引。飞檐之下，每层外墙皆嵌着兽头铜环，隐约可见内部的机关构造，而顶层之上，还有个青铜晷台。
那青铜晷台忽然连响数声，苏莞笙喃喃道：“九声？现在是申时……原来这声响是机关报时，当真是巧夺天工。”
夜冥指向桥面：“你看。”
青石拱桥上，似有什么东西躺在那里。
苏莞笙心头骤紧，上前一看，但见一具妇人尸首横陈于桥面，约莫五十岁的模样，苏莞笙蓦地想起柳凌渊案卷里的画像，此人亦是失踪者之一。
可她为何死在这里？秋婆婆又在哪里？苏莞笙只觉心擂如鼓。
夜冥指着尸体旁一节断枝，道：“像不像方才的柳枝？”
柳枝断裂处渗出的暗红浆液，像是从活人颅中抽出。
苏莞笙面色骤变：“果然是它……‘柳木接骨，人傀共生’……这是偃师的禁术！”她幡然醒悟，“云隐掳走二十人，原是要行此等邪术！”
幼时曾看过的古籍，忽然在她眼前翻动，寒意自脊梁直透后颈，父亲的训诫之音犹在耳畔：“偃甲之术，当以济世为本，岂容邪道横行！”
夜冥按住她发颤的手腕：“你先莫要慌张。那人既特意引你前来，秋婆婆此刻反倒性命无虞。”
苏莞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山风掠过青石桥面，撩动着她鬓边的碎发。
蝴蝶仍在眼前飞舞不停，这仿生般的精巧构造与铜兔的手法大相径庭，为何会将她引至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