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了吊瓶，又给徐老汉吃了几片止痛的药，徐老汉整个人就在炕上半昏迷了过去。
众人只能见到输液瓶不断的往下滴着药，可炕上的徐老汉迟迟的没再发出动静。
“徐恩那孩子找着了吗？”
将这里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们纷纷摇头。
“那小子平常就在村里闲逛，按理说在河边或者低头就能找着他，但咱们刚才几乎要把整个山都跑遍了，还是连个影都没瞧着。”
出去找人的几个青年累得呼哧带喘。
“找着了，找着了！”
就在所有人冥思苦想还能去哪儿找找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徐恩被好几个比他高一头还要多的青年围在中间，不情不愿的低着头往屋里走。
“你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爹已经这个情况了，要是他临走之前见不着你一眼，你一辈子都得活在愧疚里！”
没等徐兰徐梅开口，一旁的村民都忍不住指责徐恩的行为。
“别提了，这小子一看到那么多人满村的找他，就给他吓着了，吓得跑到牛棚里头躲着去了，要不是刚才我去给牛换饲料，都看不到他在那猫儿着！”
把人抓来的青年愤愤的在徐恩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被这么多人同时围着的徐恩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明显超出他这个岁数的体格也看起来摇摇欲坠。
“打从咱爹从卫生所回来，你就不愿意在家里待，时不时的就往外跑也就算了，你也不看咱爹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在外面不回来，你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二姐徐梅一看到徐恩那样，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话没说两句，眼泪便重新滑了下来。
“大夫，老徐的情况怎么样啊？”
“不乐观。”张医生盯着输液管摇头，“从临床症状看，徐老汉很可能是继发的感染，但咱们这儿的条件有限，没法做检查。”
“继发感染是什么意思？”
村长秦阳替众人问出了听不懂的地方。
“就是胸腔里本来坏了的地方，旁边可能也坏了，但是条件有限，不知道具体病原在哪儿，也没有药。”
这相当于直接宣布了徐老汉的死讯。
人群里再次传来一阵唏嘘，就连秦晚晚心里也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徐恩啊，给你爹磕个头。”
村长秦阳稍微挪了挪屁股，从徐老汉边上离开，徐兰和徐梅也空出了徐老汉边上的位置。
虽然这年代已经实行男女平等，但在村里，一个家的香火还是要儿子继承，徐恩又是徐老汉唯一一个承认的儿子，让徐恩在这个时候磕头，相当于是让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跟自己爹告别。
“我不磕。”
拧巴着超出这个年龄的肥胖的身子，徐恩低着头，声音也闷闷的，说完就要往外冲。
但外头早就被村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徐恩没等往外挤两步，便不知被谁给一把推了回来，屁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这孩子有没有良心？都这么大了还不通人事，你爹都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被推倒在地的徐恩肩膀更是发抖，委屈的眼泪从满是肥肉的脸上啪嗒啪嗒往下掉，嘴上小声嘟哝：“这么臭，死了多好。”
或许是没控制住音量，他这话居然让边上好几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二姐徐梅一巴掌当时便清脆的落在了他脸上。
“徐恩，你说的这是人话？家里什么时候不把你当个眼珠子似的捧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不急着你来？你就是这么看咱爹的？”
捂着左脸的巴掌印，徐恩哭得更凶了。
看得秦晚晚也想上去再补上两巴掌。
“让让……让让。”
炕上的村长秦阳正寻思这事儿该如何处理，外面忽然又想起一阵喧闹，居然有汽车的声音停在门口。
“王支书咋回来了？咋还是坐车回来的？”
人群之中，王支书一身风尘朴朴，直奔徐老汉所在的炕边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穿县城工作人员制服的人。
这些人没等说上话，便抬手将徐老汉转移到了他们随行带来的简易担架床上。
被眼前这一幕看呆的村民们一时间全部哑然，就连村长秦阳，也是在人快要被抬出屋子时才跟上来——
“老王，这是咋回事儿啊？”
指着抬着担架床的那几个身着制服的人，村长秦阳皱了皱眉。
“我早上去县城时候，就听说徐老汉的情况不太好，到那边就顺便给他们反映了一下，结果县里的领导直接说县里的医疗环境好，让我把徐老汉给接到县城那边去治病修养。”
一听王支书这话，又看着已经被小心的抬上汽车的徐老汉，村长秦阳当即大惑不解。
“徐家老三的案子不是快要定性了吗？罪犯的家属什么时候有这个待遇了？”
“多的我也没空跟你说了，我得在天黑之前把人送到县城的医院去安置下来，而且看徐老汉这情况，也拖不起了，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清楚，这毕竟是上头的命令，咱们执行就行了。”
王支书回应了村长秦阳两句，顺便将徐老汉手上的吊瓶也一并塞进了车里，汽车很快就消失在了村子的尽头。
“同志，到底是咋回事啊？为啥你们突然从县里过来要把人接走？”
跟着王支书从县里赶来的三个工作人员里，其中两个因为徐老汉要坐车的缘故，让出了位置，留在村里进行些其它的调查，而后再自己回去县里。
“刚才王支书不是说过了吗？县里上面领导安排的，我们也只是执行的人，哦对了，人现在已经带走了，你们村里赶紧派点人手去过镇上那条道边看看，刚才我们来时，道边好像是有个人趴在路上，应该是死了。”
“哈？什么人？那人长什么样？”
听见有人接着问，秦晚晚不由自主抿了抿唇。
县里领导不会平白无故让人回来把徐老汉接走的。
“瘦瘦高高的，哦，皮肤还有点黑。”
留下的两人拿出了几份文件，一前一后跟着村长秦阳去了村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