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薇娅好奇的凑近他手中的书册，大多是些关于空间魔法理论的典籍，看得她澄澈的眼眸眨了又眨。
两人不咸不淡地随意闲聊了几句，话题无非是些魔法理论，偶尔也会心照不宣地对学院里某些堪称行为艺术的古怪现象，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
就在与莉薇娅的对话间，许陈那股潜藏的敏锐直觉再次浮现。
他隐约察觉到些难以言喻的异样。
莉薇娅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对于魔法的理解，甚至是一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价值观，都与那些“老小孩”或者“小老头”们惊人地一致。
她的灵魂，似乎也被漫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岁月细细打磨过，浸透了时光的陈旧色泽。
可偏偏，她的外表，她那鲜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生命力，却又是不折不扣的二八年华，明媚张扬。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陈心中疑云翻涌，在这个处处透着诡谲的模拟世界里，他细细数来，所见过的本土“年轻人”，似乎只有莉薇娅这一个特例。
哦，若要勉强算上，或许还得加上那个神出鬼没，至今连个清晰实体都未曾显露的白发女人。
其余的，无一不是心智与年龄严重脱节的错位存在，行走在真实与虚幻的边缘的人。
莉薇娅这女孩，究竟是何来历？
她为什么如此特殊，偏偏在思想层面，又显得这样“不特殊”呢？
但他自然不会将这些猜测宣之于口。
许陈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莉薇娅，每一次思考程度的加强，都会让那眼神更深一点的。
莉薇娅却似乎从来未曾察觉许陈那探究的目光，这次也一样。
她将手中那几本沉甸甸的典籍往旁边空桌上一撂，“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面上的微尘都轻轻跳了跳。
“好啦，我要撤退了！”
她舒展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一只刚睡醒的猫咪。
许陈被那声响拉回了纷乱的思绪。
“去哪儿？”他下意识地问出口。
莉薇娅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好气又好笑的神情瞅着他：“我说你这个人，方才的话这就忘了？”
“真是的，又神游天外去了吧？”
“我去秘密基地呀。”她扬了扬下巴，声音于是又低了些。
“就是上次，你晕倒的那个地方。”
许陈瞳孔微缩。
他想起了那面镌刻着无数繁复诡异花纹的古镜，还有那个白发女人不带表情的眼睛
——他如今仅存自己一缕残魂，若是再出差错，就得跟姚兰一样“活着”了。
理智自然开始在他耳边尖锐地鸣叫：危险！快避开！离那个不祥之地越远越好！
但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低语蛊惑。
他对那面镜子背后潜藏的秘密，简直好奇到了骨子里。
在这个世界中镜子是禁物，那肯定是因为在这的镜子具有特殊性。
无论是关于黑魔法还是别的什么的，许陈觉得自己连年龄大裂谷都能接受，更别说别的什么，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同时，他也想再探一探莉薇娅的底细。
这个看起来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的少女，身上总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朦胧不清，让人难以看透。
许陈脸上迅速堆起一丝歉意的笑容，神情转换之自然，几乎看不出丝毫破绽。
“真是抱歉。”
他顿了顿，语气装得不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说起来，我其实也想再去一趟。”
“之前发生的太突然，我都没来得及在看看里面的东西……”
莉薇娅闻言，那双大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当然没问题啦！”
……
一股子熟悉的干燥灰尘气息劈头盖脸地涌来，跟地面上图书馆那种干燥的书香气简直是两个世界，对比强烈得让人鼻子发酸。
莉薇娅脚步轻快，几乎听不见声响，在这阴森森的环境里，她那份活力简直像个异类，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连带着手上的焰都跳动着不断摇。
许陈紧跟在她身后。
“喏，给你。”
莉薇娅回过头，递来一根没点着的蜡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一丝促狭的笑意，那小模样，活像只准备看好戏的小狐狸。
许陈接过来，指尖轻轻一撮，“噗”的一声，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便欢快地在蜡烛顶端跳动起来。
火光驱散了些许钻骨的寒意，却也把他们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长，张牙舞爪的，怪渗人的。
昏黄的光芒在窄得可怜的通道里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
“我随便转转。”
许陈平静的声音在这憋闷的通道里听起来有点发沉，像是石头掉进了深井。
“好呀，你可别走太远哦，这里有些地方还挺绕的，当心迷路了！”
莉薇娅脆生生地叮嘱了一句，然后就自顾自地一蹦一跳，朝着另一个黑洞洞的岔道探过去了，那小小的身影，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拐角。
许陈目送她那轻快的背影消失，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里那股子尘土和腐朽东西烂掉的混合气味，比外面通道里闻到的还要冲鼻……
他凭着上次的模糊记忆，在这迷宫似的通道里七拐八绕，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终于，在通道的尽头，他看到了——
那面覆着厚厚一层灰的古镜，死气沉沉地嵌在石壁里。
镜子看上去跟上次没什么两样，就是……就是感觉周围更冷了。
冷的和周围格格不入，冷的森寒，冷的让人无法忽视半分。
许陈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蜡烛搁在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台上，昏黄的烛光抖抖索索，也就能照亮镜面的一小块儿，更多的地方，还是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给吞了。
他定了定神，意念微微一动，
【弑敌手枪】那冰凉坚硬的金属触感便清晰地出现在左手掌心，带来一丝聊胜于无的，虚幻的安全感。
保险起见。
他抬起右手，轻轻拂去镜面上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尘埃。
“簌簌——”灰尘应声落下，露出了底下模糊不清的倒影。
起先，镜子里映出来的，是他自己那张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苍白疲惫的脸。
可就在下一秒，那影像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猛地荡漾开来。
许陈自己的脸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既让他无论如何无法忘记的面
——那个拥有一头瀑布般雪白长发和冰蓝色眼眸的女人，正隔着镜面，静静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