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过一阵小雨之后，乌云散去，晨光渐露。
经过一夜的激战，整个特战部队都感到疲惫不堪，但还是连夜向前推进了三公里。士兵们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于是指挥官下令原地休整。
夏稔流着口水，正靠在树干上酣睡。他和”天使“被丢在部队的最后方，由AI机器人看守。
在睡梦中的夏稔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双手。“别搞。”他说。他以为是AI机器人在找自己的茬，抖了抖被绑在背后的双手。
对方并没有停下来，还在不停动着。
夏稔知道是睡不成了，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蹲在自己身后，在解开自己手上的绳结。他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环视四周，发现士兵们都还在睡觉。他用后脑撞了一下树干，痛得脸扭曲变形，这不是在做梦。
“姐姐？”夏稔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夏宜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你坐这里等我一下。”她压低声音说，蹑手蹑脚地向靠在树下休息的看守机器人走去。她在机器人面前蹲了下去，查看着它胸前芯片上的图案——XL。
机器人胸前的图案还在闪着微弱的白色荧光，这代表它正处于休眠模式。夏宜看着那图案入神。眼前的图案，跟当年杀死自己的机器人芯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父母曾告诉过她，那个机器人是姊妹芯片，这个世界上仅有一对。即使眼前的它，外形上存在一定差别，但那个图案是独一无二的，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当年，夏宜用付出生命的代价救了弟弟。如果能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上去救下夏稔。
这天是一个工作日。十岁的夏稔正在银行门口跟AI机器人玩闹着。他们正在玩格斗游戏。这个AI机器人是夏宜十二周岁的生日礼物，是父母亲去双蜗国旅行带回来的，名字叫代号·C燕。
十四年前的一个星期天，夏父夏母到示京县旅游时路过玩具店。他们想起来夏宜生日快到了，平时一直嚷嚷着想要一个智能机器人。于是，他们走进了玩具店，挑来挑去只看中收银台后边的一对机器人。门店老板当时向他们介绍：这对机器人比较特殊，是第一代姊妹芯片。姐姐叫代号·C燕，妹妹叫代号·媚，这两个是一对。
“好，就要这一对。”夏母说。她伸手从手提袋里拿出钱包，抽出里面的钱数了数，发现钱不够。
“你那里还有多少钱？”夏母转头问。
“我身上还有几万蜗元。”夏父说，一边将钱掏出来全给了她。
夏母接过钱，将所有钱反复数了几遍，还是不够。“还是不够，”夏母说，“不然就买一个吧。”
“那就先买一个吧，”夏父说，“下次有机会再让它们团圆，希望到那个时候还没被人买走。”
夏母皱着眉头，双手托着下巴，靠在收银台盯着那对机器人陷入苦恼。“嘶——，该选哪一个呢？”她问，“你觉得夏宜会喜欢哪一个呢？”
“既然夏宜是姐姐，那就选个姐姐吧。”夏父说。
“我的钱只够买一个，请给我那个姐姐机器人，谢谢！”她对老板说。
老板将代号·C燕从柜台里抬了出来，在他们面前拆开包装测试。
代号·C燕完全一副人类的模样，那标致的五官加上那仿真的皮肤，如果不是胸前的芯片在冒着黄色荧光，完全无法发现它是个机器人。
姐姐夏宜正坐在银行门口的石狮上，观赏着这场格斗。她一边被他们逗得直乐，一边在给他们加油。过了片刻，她因为嘴馋，便跑开去了便利店买零食。正当她高兴得一蹦一跳回来的时候，却看见阶梯上的夏稔被AI机器人掐着脖子举了起来。他双脚腾空挣扎着，整个脸憋得通红；夏宜慌张得零食掉落一地，来不及捡就赶忙跑过去。
夏宜跑到代号·C燕面前，将手伸到它胸前，试图取出它的芯片。奇怪的是，芯片没有按照既定程序扫描弹出。她又跑到它身后按下断电开关，同样没有反应。
此刻，代号·C燕已完全失控，完全是一台杀人机器。夏宜急得不断地哭喊着，用手想要掰开它掐着弟弟的那只手，但完全没有作用。眼看着弟弟渐渐失去动静，她不断地用拳头砸击它胸前的芯片。
忽然，代号·C燕体内的电源断开了，随之进入了关机状态，手也突然松开了。夏稔从空中摔了下来，坐在地上红着脸喘着粗气。
夏宜赶忙过去查看弟弟的情况。
就在这一瞬间，代号·C燕体内却又突然恢复了供电，双手从夏宜背后将她掐了了起来。她悬在空中，不断用脚踹C燕，但完全无法将它踹开。
“姐姐！姐姐！”夏稔完全被吓傻，坐在地上上期不接下气地喊着。
夏宜还在用脚踹着，但力度越来越小。
夏稔眼睁睁地看着姐姐一点一点失去呼吸，直至完全失去动静。等到父母从银行里出来时，夏宜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后来，代号·C燕被送到相关机构检测，但对于当时出了什么问题，却始终没有结论。只是怀疑被远程植入病毒。之后不断在各个检测机构之间来来回回，慢慢的就失去了踪迹。
蹲在它面前观察的夏宜回过神来，她确定这一定是当年的代号·C燕。她绕到它那冰冷的后背，细细端详、查找断电开关，但没有任何发现。
夏宜记起当年代号·C燕的激活和断电方式，随后将手掌伸向它的胸前，捂了下去。随即，代号·C燕的芯片亮起荧光，开始识别掌纹，芯片上的数据开始不断跳动。
片刻之后，代号·C燕胸前的芯片弹了出来，整个身体失去动力，胸前也没了亮光，像一堆废铁陈放在地上。
夏宜朝还在发愣的弟弟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帮忙抬起机器人。他们俩，一个双手抬着C燕的腿，一个双手抬着C燕的腋下，一步步从部队中逃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逃到两公里外的一处坟地。夏稔放下机器人的腿，不由分说就跑过去拥抱姐姐。
“姐姐！姐姐！！真的是你吗？”夏稔激动地叫着，高兴得眼泪哗哗直流。
“小稔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夏宜说，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夏稔还在擤鼻涕，脑袋却被姐姐双手捧住。“你长大了，是个大人了。我要是能看着你长大就好了。”姐姐一边端详着一边说。
夏稔听到这句话，又伤心地哭得稀里哗啦。“对不起，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他哭着说。
“傻瓜，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不要再自责啦！你要好好替我活着。”夏宜脸上露出微笑。
夏稔擦了擦眼泪，看到了姐姐别在大腿的枪，感到有些疑惑。“可是......姐姐你怎么会出现这里？”他试探地问。
“我死后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你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了，”夏宜说，“那个破败小区，那个满地尸体、满地鲜血的破败小区，开枪的就是我呀。我一路都在跟着你，看着你被抓起来，一直在等待机会救你。”她脸上露出愁容，接下去说：“你可不能死，你得替我好好活着。”
“原来是姐姐你在帮我，”夏稔说，眼里再次泛起泪光，“谢谢你！姐姐！”
“好啦好啦，”夏宜说，“你可别再哭啦，怎么越长大越爱哭。”她余光看到还在地上躺着的机器人，才想起手上还拿着芯片。
夏稔看到她瞥了一眼身后的机器人，便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把那看守的机器人给绑来？”
“我要确认一件事。”夏宜说。她走到机器人身前蹲了下去，将手上的芯片插了进去，手掌捂在芯片发光的图案上。
眨眼间，芯片上的数据不断转换，电源从胸前的芯片处传向机身各处，机器人又活了过来。它眼里恢复亮光，两个眼睛眨了眨，系统在恢复着断电前的数据。
“这个机器人有什么特别的吗？”夏稔问。
“它可能就是当年杀死我的那个代号·C燕，”夏宜道，“这个芯片......这个芯片......一定是它。”话音刚落，C燕就恢复了自主意识。它站了起来，双腿一个趔趄，身体靠在了身后那已经干枯的树干上，左右查看着周围环境和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要干什么？”C燕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它认出了夏稔。
“代号·C燕。”夏宜叫着它的名字。机器人像被什么唤醒了一般，感到芯片一阵冲击，里面的数据开始快速切换起来。
“代号·C燕。”夏宜大声地喊。代号·C燕被唤起了一部分记忆碎片，芯片里的数据在不断来回切换。
“主人，”C燕说，双眼扫视着夏宜，“主人。”
“真的是你？”夏宜喜极而泣地说，“真的是你！”她走了过去，抱住它，闭上双眼感受着它。
代号·C燕的芯片数据快速闪过与主人初次见面的画面，同时闪过了与主人玩闹的画面和夏稔嬉戏的画面。
“主人，我不是故意的，”C燕说，“对不起！主人。”它竟产生了悲伤和歉意这种人类才有的情感。
夏稔跑了过去，用力推开了它。“你为什么要杀死我姐姐，为什么？”他高声责问。
代号·C燕不由地往后踉跄了几步。“我也不知道，”它说，“当时我的身体不受我的控制。对不起，主人，对不起！”
夏稔朝对面的“天使”使了了个眼色。“你怎么证明？”他说，“你解释清楚。”
“姐姐......姐姐......”代号·C燕混乱地重复着。它的芯片又闪过几个记忆碎片。它认出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曾经和自己玩格斗游戏，差点被自己杀死的那个小男孩。它接下去说：“我无法解释......我当时只感受到芯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然后整个身体就完全不受控制。”
夏稔往前走了几步向它逼了过去。这时候，夏宜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小稔，”夏宜说，“事情还没问明白，你不要冲动。也许......那就是个意外。”
代号·C燕转头看向她，胸前芯片的数据又开始快速跳动起来，所有的记忆碎片不断地冲击着它的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