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龙王城时,天色已然大黑,陵奉荼将法器收了起来,再次叮嘱道:“此地,便是我,也不能说是十拿九稳,若是有什么凶险,你不必管我,自己跑便是了!”
沈寄桑死死抓住陵奉荼的袖口,面色不善,感觉自己被小看了。
龙王城,在归元宗与帝顼台夹界,为盗贼流寇所青睐,人口众多,向来不平静,很是不好管理。
远远望去,巨大的城门虚掩着,巍峨的城墙破败不堪,匾额都曾被人击碎,此时,这个几年前盛极一时的巨城,如垂暮老者,在夕阳下苟延残喘,显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沈寄桑不自觉的朝陵奉荼靠了靠,心中狂啸,好荒凉啊,早知道不来了!
陵奉荼嗤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头:“这就怕了?”
沈寄桑心里不服气,舍了他,自顾自的向城门内走去,陵奉荼也不追,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脸忠烈的在那里磨蹭。
沈寄桑表示,真的怂啊,虽然也曾手刃过敌人,看过尸横遍野,但是此地鬼气如此之重,腿不软都不行!
随后,她慢吞吞的将虚掩的大门推开,杂草中,几只肥硕的乌鸦尖锐的叫了几声,摇摇晃晃的飞上了城墙,瞪着绿豆大的小眼睛,贪婪的看着沈寄桑。
沈寄桑转头想跑,却不愿意让陵奉荼觉得自己就是来拖后腿的,步子生生的止住,颇有些不知所措。
陵奉荼只觉得她怂的可爱,三步两步跟了上来:“走吧,我们去丁家堡瞧瞧。”
“师父,这丁家堡也是不懂变通的,知道此地不详,搬走便是了,偏偏信什么安土重迁,最后招致灭门之灾!”
听闻这话,陵奉荼停了下来:“龙王城地处夹界,多是盗贼流寇,平日里欺压弱小,丁家堡仗剑除凶,成了这些平民的守护神,此地发生不详之后,修士能跑,可是平民呢?”
沈寄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城中稀稀落落还亮着几家灯火,招魂幡随风在夜幕中猎猎作响,大片大片的冥钱随风扬起,又被狠狠的掷下,若隐若现的呜咽传来,她心中也漫起了一股心酸。
“师父”她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修行?”
陵奉荼看了她一眼,脚步不停:“是为了印道证法吧,长生不死,逍遥九天!”
沈寄桑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丁家堡修道,为了庇佑弱小,师父修道,为了印道证法,那我呢?被命运牵引到陌生的世界,演绎别人的人生!
……
丁家堡的大门已经被蛮力击碎,一滩滩凌乱的血迹发出阵阵恶臭,蝇蛆遍地,墙上是被濒死的人划出道道血痕,沈寄桑头皮发麻,仿佛那些人的临死前的惨叫正在耳边萦绕。
陵奉荼的眉头却皱的厉害:“我们脚程够快,并未耽误,丁家堡昨日惨遭灭门,如今已是深秋,理应不应该腐败的这么快!”
陵奉荼这边还百思不得其解,沈寄桑却发现,此地居然没有一具尸骨,她想了想:“莫非是魔兽食人灭门?”
陵奉荼连连摇头,脸色并不好看:“外面有那么多普通人,它为何偏偏挑修士下手?白费力气!而且没听说过哪个魔兽杀人之后,可以让人血极速腐烂的。”
沈寄桑也觉得有理,而且看此地情况,必然不是人为!
二人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一滩滩血迹,却发现堡内窗门都被蛮力击碎。财物散落了一地,残枝败木,在秋风中呼呼作响,树影被月光打磨,投在地上,宛若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冤魂!
陵奉荼犯了难,腐臭的血迹,失踪的尸体,还有那可怖的蛮力,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虽说认定此事与埋骨岭有所关联,但是现在敌明我暗,他们连埋骨岭有什么都不知道!
魔修?魔族?怨灵?精怪?亦或是……
沈寄桑看着地上摇曳的树影,一阵出神,忽然,她仿佛记起来什么,一把扯住陵奉荼的衣角:“师父,我们可以招魂啊!”
陵奉荼闻言,眼前一亮,也不耽误,与沈寄桑来到丁家堡的水井旁,用土立了个小小的祭坛,咬破手指,将血滴了上去,祭坛登时发出一束诡谲的艳光。
“泥筑魂,水为引,吾以血祭,引汝之灵,如若含冤,不入轮回,应吾之召,泄汝之愤……”
低沉沙哑的咒语从陵奉荼口中迸出,风一下子急了,月色渐渐隐去,沈寄桑心里一阵阵发毛,一个女子空灵哀怨的声音若隐若现:“厨房,米缸,厨房,米缸……”
卧槽,怨灵!沈寄桑只觉得头皮一下子炸了,陵奉荼脸色却又沉了下来:“汝为谁?杀汝者为谁?汝尸何在?”
一连三个问题,那女子却不作答,只是幽幽重复这厨房,米缸几个字。
“师父”沈寄桑看他脸色凝重:“不行么?”
“没有……没有灵体”沈寄桑脸上浮现出一股子戾气:“连灵体都不曾留下!”
话如惊雷,沈寄桑一下子呆了,风呼啸着,将破败不堪的窗户吹了下来,咣当一声脆响!
没有灵体,那就是魂飞魄散喽?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将这一门忠烈斩尽杀绝!
“那,那个女人……”
陵奉荼叹了口气:“只是一缕执念罢了!”说完,他环顾了四周:“米缸……”
沈寄桑心中了然,赶忙寻找起来,说不定,这就是唯一的线索!
不多时,师徒二人便找到了厨房,由于丁家堡是半夜遇袭,众人都在梦中,因此这厨房还算干净!
陵奉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硕大的米缸,隐藏在黑暗中,仿佛一个巨大的鬼物,隐藏自己的爪牙,等待发动致命一击!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沈寄桑超虚空中随手一抓,便将九黎握在了手中!
此事太过蹊跷,马虎不得,敌人让人琢磨不透,不能排除,这是一个圈套!
陵奉荼轻轻的猫了过去,一把掀起米缸的盖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心中一惊,抬手止住了砸下来的九黎:“莫慌,是人!”
听他这样说,沈寄桑长舒了一口气,将九黎收了起来,陵奉荼这边已然将人抱了出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脸色苍白,嘴角干裂,烈烈的中衣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无助。
沈寄桑俯身试了试她的鼻息:“师父,她还活着!”说完,赶忙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陵奉荼脸色有些缓和,既然找到了丁家堡的人,岂能没有进展?他俯身将那个女娃抱了起来,对沈寄桑微微颔首:“此地已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了,我们先寻一处住下,等她醒来再做商议!”说完,不等沈寄桑,一步迈了出去!
沈寄桑脸色都变了,一脸哀怨,好过分,居然公主抱!我长这么大,都是直接提起来好吗!啧,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
陵奉荼走的飞快,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家小徒弟哀怨的碎碎念。
沈寄桑有些心不在焉,却忽然感觉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一声惨叫划破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