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言和双目发红，他语气几乎是颤抖着，去问慕光。
“警察先生，你相信吗？真的会有一个母亲恨女儿恨到那种程度。”
“我知道母亲受了委屈，所以没有劝她，而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
“我白天上学打工，晚上就回家照顾妹妹，我给她喂药，做饭，哄她睡觉……我以为时间会冲淡母亲的怨气。”
“但我错了。”
蔡言和痛苦的抱住脑袋。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在我提前放学回到家，拉开房门，看到我母亲的双手死死掐在我妹妹的脖子上。”
“那一刻，我真是觉得天都塌了，我看见妹妹的脸都胀的青紫，我赶紧推开母亲，把妹妹抢回来。”
蔡言和的声音里至今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的母亲像变了个人，她双目血红披头散发，像发了疯一般的质问我为什么不让她杀死妹妹。”
“她说，这一切都是我妹妹的错，是我妹妹拖累了这个家庭，是我妹妹把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蔡言和的嘴唇都在微微发抖，他淌着泪，询问慕光。
“可这真的是我妹妹的错吗？”
“她那么乖，生来就这样不幸的得了病，打针吃药却从来不哭不闹。我的母亲恨她，但她被我抱着藏进玉米地的时候，才不过几个月大……”
“我到现在都记得她被划破了脸的样子，一个小小的婴儿，脸上一道近乎五公分长的口子，我抱着她，血流了我满手……我…我……”
蔡言和身体已经打起了摆子，他泣不成声，和刚才那个冷静而自持的男人判若两人。
郇诚沉默了一下，生硬的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慕光垂眼看着这一幕，随后从口袋摸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所以你离家出走，离开了她。”
慕光道。
蔡言和点点头。
“没错。”
他接过那张纸巾。
“我带妹妹离开了那个扭曲的家，我辍了学，不再读书，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赚钱。我想，只要我足够拼命，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也总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我成功了……”
蔡言和抬起头，他下眼睫上还挂着泪，但神情已经坚毅起来。
恍惚中，慕光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倔强但坚强的少年。
蔡言和道。
“我创了业，被一家大公司收购，进去当了领导。”
“我拿到了曾经想也不敢想的工资，给妹妹看好了病，甚至供她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蔡言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像是对着荒诞可笑的命运的愚弄感到无措。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母亲再一次找到了我们。”
“时隔这么久，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话题可言了，我妹妹…对她的出现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抗拒反应。”
蔡言和的目光中掺着痛苦，他道。
“我的母亲诉说了对我们的思念和后悔，她说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寻找我们。可我还是不敢相信她……她掐住我妹妹脖子的场景在我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
“但我和妹妹还是努力的接受了她。”
蔡言和眼中毫无神采，他满脸泪痕，头发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
“但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因为她的精神似乎已经错乱了，她开始无比严苛的要求我们，连打带骂，剥夺我们的休息时间，逼迫我妹妹学习，要求她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蔡言和用力的用手搓了搓脸。
“我妹妹开始应激，焦虑抑郁……甚至有自残的倾向。我童年时曾遭受的打压再一次复制到了我妹妹身上。”
“我害怕妹妹再受到伤害，于是把她送出了国。”
“至于母亲，我给她在市中心买了房子，并且承诺每个月都会给她打去养老费。”
“你给她在市中心买了房子？那她为什么会住在贫困区？”
慕光不解道。
蔡言和垂目道。
“因为她拒绝了，她不瞒我把妹妹送出国，觉得那不安全，于是她开始跟我怄气，拒绝了我所有的支付，在城中村租了一所老房子。”
“我拗不过她，没有办法，只好以拜年的名义送去一大批昂贵的年货，她如果卖掉，也足够保障她一年的生活。”
蔡言和满面痛苦的捂住脸。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整个人像是根干枯的朽木般毫无生气。
“我……我没想到她会遇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起…我……”
郇诚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皱紧眉头，顿了顿，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家暴的受害者，却又再次把暴力带给了孩子。
面对如此复杂而残酷的关系，局中人尚如此痛苦，他身为一个局外人，更是没有评判的资格。
“你的妹妹，现在能联系上吗？”
许久不做声的慕光突然开口道。
蔡言和诧异的抬起脸，一双红肿的眼睛盯着慕光。
“你什么意思？”
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你……怀疑我的妹妹？”
慕光沉静的回视他，慢慢开口道。
“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而已。”
“你！你怎么能……？！”
蔡言和一下子失控的从座位上弹起来，他用手指着慕光，指尖都微微发抖。
“蔡先生！蔡先生！你冷静一点，他不是这个意思！”
询问的情况瞬息万变，猝不及防的郇诚一把拽住蔡言和的手臂。
“他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我替他跟您道歉，蔡先生，你别生气。”
郇诚一边诚恳的道歉，一边拼命的给慕光使眼色。
慕光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双手向下，做了个安抚的姿势。
“抱歉，我并没有冒犯你或你妹妹的意思。”
蔡言和呼吸不稳，定定瞪着他。
慕光解释道。
“如今案件情势紧张，但进展却不甚理想，犯罪者很可能对整个案情进行了细致的掩饰行为。”
“我们必须要联系到一切相关人员，尽可能的收集信息，来突破案件瓶颈。”
他平静的说。
“蔡先生，我相信您也希望能早日抓获凶手，给您母亲一个交代吧？”
蔡言和眼中流露出一丝动容，他就这么注视着慕光，许久，才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