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凶手所使用的分尸工具不合理,或者是力量不够,导致难以处理大型骨骼部分,需要更换工具。
要么……每个人,使用的工具都不一样。
看眼前陷入幻觉的柳纤阿,吴骥脸上写满震惊,他止不住的后退了两步。
原来他们所一直追查的凶手并不是藏在反霸凌组织成员中,而是反霸凌组织的所有成员——
——都是凶手!
柳纤阿病态混乱的话语仍然在空旷的体育器材室里回荡。
吴骥心尖发寒,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这间被当作反霸凌组织据点的体育器材室。
这里窗户紧闭,桌子和地面上均落满灰尘。
但墙角用旧的清理工具,天花板上更换的新灯,废旧桌子上铺着的独具那蕊个人风格的奢侈品桌布。
一切都在印证着,这间房间的主人有多么爱惜和重视这里。
吴骥震撼的眼珠缓缓落在柳纤阿脸上那道发白的疤痕上。
1989年。
由于越来越严重的犀牛角偷猎行为,出于对犀牛的保护,纳米比亚对犀牛采取了去角手术。
失去了角,犀牛便失去了偷猎者所看重的经济价值。
很难想象,残忍伤害一个物种的行为,居然是为了保护这个物种。
这种极端的保护方式,由于各种阻力很快被叫停。
但在2014年,在犀牛保护者们竭尽全力尝试了几乎所有方法,却均以失败告终时,野生动物管理局再次启用了去角手术这道方式。
没有人能阻止利益熏心的偷猎者的子弹,这是犀牛保护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条件苛刻,卫生系数及其不达标的野外,为一头重达两吨的巨兽动手术,绝不是一件易事。
并且,如果想要在不伤害犀牛的情况下人工去角,无疑是一项极为复杂,并且耗时费力的大型工作。
每次去角手术的成本大约是五百八十英镑,换算成人民币超过五千元。
再加上需要聘请的兽医和出动的直升机,这项工作几乎是难上加难。
有人将这种保护方式称为一场坚守自造,自私,自利的骗局。
真相我们不得而知,犀牛本身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
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极端的保护方式确实起到了比其他任何做法都更显著的效果。
——可人不是犀牛。
警笛声很快再一次响彻了长河高中的校区。
吴骥坐在体育器材室前的台阶上,他用力的搓了搓脸。
调查专案组组员道。
“你们猜的没错,反霸凌组织成员确实和爱曼纽进行了交易。”
调查专案组组员将手中的文件翻过一页。
“爱曼纽在无意中发现了受害者的尸体之后,曾经以校医的身份向他们教授了人体解剖学的知识。”
调查专案组组员手停了一停,才抬起头来,接着说。
“几乎可以说,是爱曼纽一步一步教导反霸凌组织成员将受害者分尸的。”
或许是在某一场争执中哪个人率先动了手,或许是一场积怨已久,有所预谋的团伙性作案。
但总之。
反霸凌组织成员杀死了那蕊,他们将这个曾经庇佑过他们的组织首领残杀分尸。
每个成员都带走了一部分那蕊的尸体,因此,在警方调查时才会发现如此多位置毫无关联的尸块。
吴骥盯着水泥地面,闷声道。
“爱曼纽这么做图什么?”
调查专案组组员注视着吴骥道。
“爱曼纽要求反霸凌组织成员帮助他监控学校,其他的我们也不清楚,但死者缺少了一只眼睛。”
吴骥想到办公室那场荒唐的谈话,他有点想笑,可是心脏紧的却又笑不出来。
调查专案组组员接着道。
“由于柳纤阿另一种意义上的招供,反霸凌组织成员的谎话已经编不下去,心理防线崩溃的夏蕃秀估计很快就会将与校医爱曼纽做交易的地点招供。”
吴骥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扬起脸问。
“爱曼纽和反霸凌组织的交易,跟那个校长没关系?”
调查专案组组员被他问住了,手中文件来回翻了好几次,他再三确认后才回答道。
“没有,长河高中的校长在这所学校内的权力很大,况且爱曼纽家族已经落没,他又伪装身份以校医自局,其实跟校长的牵扯并不大。”
调查专案组组员考虑了一下,缓缓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个人认为,爱曼纽要求反霸凌组织帮助他监控校园的目的,可能也是为了逃脱校长的掌控。”
吴骥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这时,穆晖从身后走上来,他在台阶前停下脚步,将一个垫着白布的东西递给吴骥。
那东西从白布的缝隙中露了一个边,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吴骥皱了皱眉。
“这什么?”
穆晖道。
“刚刚柳纤阿躲藏的闲置体育器材中发现的。”
吴骥刚将白布掀开一角,指尖就顿住了。
他愣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
吴骥没有慕光那样敏锐的观察力,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集中了注意力,将这个东西拿到手里。
那是一枚做工极为精致的胸针,光泽度顶好,每一道镂空的边缘都打磨的细致光滑。
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过无数奢侈品的吴小公子认出了这名胸针的品牌。
它属于一家仅接待私人订制的高奢饰品品牌,定价极为高昂。
这样庞大的定制数量,哪怕是一般的富二代也会相当吃力。
吴骥磨蹭着手中的胸针。
胸针是纯手工定制的,每一枚都独一无二。
它的定制者竭尽所能,给了自己组织成员最好的。
看着沉思不语的吴骥,穆晖在他身旁轻声道。
“虽然方式有些过激……但那蕊也是好心。”
吴骥叹了口气。
“可是‘我都是为了你好’这种说辞并不能够构成违背他人意愿的理由。”
穆晖视线落在吴骥手中那枚做工精巧的胸针上,他看了两秒,就移开了目光。
“……就算那蕊真的做的不对,她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了。”
这一次吴骥没再搭话。
他并非局中人,没办法评判这出闹剧的是非。
吴骥站起来。
“再去催一下调查专案组吧……谭哥还在等我们的地址。”
那枚胸针被他仔细的用白布包好,转交给了调查专案组。
吴骥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他目视前方,可故事开头那间藏尸的女生宿舍却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再现。
那蕊,一个目中无人的富二代。
她傲慢,偏执,行事过激。
看人的时候总是眼朝下鼻孔朝天,人际社交处理的一塌糊涂。
她自私到了顶点,固执的要求一切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
可这个世界太现实了,无论是家财万贯还是一贫如洗,命运从不会眷顾任何一个人。
人生的分岔口上,命运总是倾向于分配那个更糟糕的选项。
那蕊也不想这样。
她才十七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还有没做完的事情,还有未完成的理想。
那些在每个夜晚遨游的少女的梦,都还在未来等着她一步步去实现。
她才十七岁,她甚至都还没有成年。
那蕊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在高考结束后的来长达三个月的假期里,她都要去做些什么。
恢复了自由的她可以打电话,可以写信,去报警,去举报这所学校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样,所有同学就都能从这个压抑的地狱里逃出来。
她要离开那对根本不在乎她的父母。
她已经满了18岁,她有资格去学驾照。
她可以买上一辆车。
自己开着。
去别的市,别的省,别的国家。
外面的天地浩渺无涯,生命这场未知的旅途上还有许多想象之中和意料之外的惊喜,在等待她去一一探索。
她才十七岁,她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
但这些可能,最终都随着刺下的刀刃和涌出的鲜血消散了。
几乎每个家境殷实,经济富足的孩子都会在18岁那年拥有一场盛大的成人礼。
富裕阶层都喜欢搞这一套。
但那蕊没能迎来她的成年礼。
这片尘世太苦了,她疲惫的闭上眼睛。
逃出了时间。
………
一发子弹破空而响。
混乱的局势中,谭设君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属于哪一边的枪声。
他背靠在天台上一处障碍物后,利索的从腰间拔出备用弹夹。
“咔嚓”一声。
手枪换夹的声音和背后雨点般的敲击声重合在一起。
数不清的子弹噼里啪啦打在水泥墩上,几乎隔着厚厚的障碍物传到了谭设君的后背。
数分钟前,这里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爱曼纽高价聘请的保镖都是真枪实弹见过血的佣兵,跟装备精良的警方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又是一发子弹穿过嘈杂的人声而来!
爱曼纽脚旁蹭过火花,被一个雇佣兵猛的拉到了身后。
谭设君骤然抬起脸,转眸盯准了子弹射出的方向。
刕炎双手握枪,枪口朝上,牢牢立在胸前。
谭设君朝他嘶吼。
“慕光还不知道在哪!抓活口!”
远处的爱曼纽却忽然发出一声哼笑。
谭设君错愕的抬起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