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大队办公厅内，眨眼间就只剩下了慕光和郇诚两个人。
法医科的老好人郇诚无奈的留了下来，整理堆积满满一桌子的案综和报告。
他看着白板上一个个被红笔圈起的受害者头像，有感而发。
“我倒是也没能想到，这件案子竟然会和佛教中的六道轮回扯上这么多关系。”
尽管已经目睹了很多次慕光渊博的学识，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过慕光，你是怎么做到出口成章的说出来这么一大长串生僻的内容的？”
郇诚扭过头，眼中带着些许好奇。
青年淡淡看他一眼。
“没什么。”
慕光语气听起来相当平静，并没有什么格外的起伏，他轻描淡写的道。
“只是我还待在缅甸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对佛法很感兴趣的家伙。”
郇诚挑了挑眉毛。
“是像省虎那样你手底下的成员吗？”
慕光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牵起唇角轻轻一笑，他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光。
“是塔罗大阿尔卡纳新型毒物产业曾经最大的投资商。”
青年像是陷入了某种格外有意思的回忆之中。
“那家伙精神不太正常，属于那种知法犯法，还一心求佛向善的变态。”
慕光垂着眸，眉眼间划过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不耐和冷意。
“多亏了那家伙，让我在谈合作之前看了一整晚晦涩难懂的佛法……”
青年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郇诚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奇怪道。
“然后呢？慕光？”
慕光黑棕色的瞳眸猛然一震。
“第二起案件中，黄骙死亡地点的那尊神像……”
郇诚更不理解了，他皱起眉头。
“神像？神像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慕光猛地抬起头，视线直直穿过郇诚，定格在那块儿已经被划了无数道笔痕的白板上。
“长明寺是佛教圣地，但是司命天尊却是道教中的神。”
自古以来，除了在历史的潮流下被迫融合之外，各个宗教之间几乎能够称得上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郇诚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呼吸一停。
“佛教圣地中怎么会供奉道教的神？”
慕光夺过被收拾了一半的白板笔。
“倘若长明寺中供奉的神不是司命天尊的话，那么我们的思路可能就完全错了。”
鲜红的笔尖猛然撞击在洁白如纸的白板上，握笔者左手持笔，动作却丝毫不显卡顿，依旧干练果断。
如同在完全洁白的空间割开一道血淋淋的血痕。
“佛教中可能供奉的司命神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司命菩萨，也就是平常人口中的灶神灶王爷。”
郇诚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
“可是灶神不是管负责管理各家各户的灶火的吗？这和案子完全对不上啊。”
各个受害者的照片汇聚成一点。
慕光手中的笔停下，他抬起头，眼中的光深刻而冷酷。
“但这只是最浅层的意思。”
他转过头来，一双黑棕色的眼睛凝视着郇诚。
“还记得每逢新年除夕之时的祭灶送灶吗？”
每到春节之时，人们将家中厨房的东西整理干净，摆上香烛和贡品，送灶王爷回家。
神仙的家。
自然是天庭。
慕光一字一顿道。
“有些地方的人们甚至会往灶王爷神像的嘴唇上抹糖，意味着让灶王爷好话多说，坏话别说，你觉得这种行为听起来只像一个守护厨房的神吗？”
郇诚说不出话来。
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在防止前来视察的工作人员给上面打小报告。
灶王爷回天上去汇报这一年一家人的善行恶举。
而玉帝就会根据灶王爷汇报的情况，来定下未来这一年这一家人应得的吉凶福祸，命运悲喜。
郇诚太阳穴怦怦直跳。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前关于六道轮回的推测全部是错误的了？”
青年依旧摇头。
人的未来由自己这一年以来的善性或恶性来决定，这和“福祸因果”“六道轮回”的思想完全吻合。
慕光重新低下头，视线落在白板上。
“司命菩萨只是一个来检查做汇报的使者，凶手将受害者的尸体摆在他的神像面前，并不是要代替神来行罚，而是在质问神，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他将那只红色的白板笔仅仅握在手心，往后退了两步，抬眸注视着已经被画满了鲜红的白板。
无数分崩离析的线索被重新整合、汇聚，最终集聚在白板的中心——落在了白堕的照片上。
“六道轮回没有问题，但我们理解错了别的意思。”
郇诚跟上他的思路。
“有人在灶王爷的唇上抹了蜜，在当年桂花村的惨案中篡改了事实，间接伤害了那个女孩……凶手还有一个尚未处决的对象！”
“砰——！”
刑侦大队办公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从中露出负责解剖省虎尸体解剖了一半的法医惊慌失措的脸。
“郇法医！省虎的尸体有问题！我们在他的胃中发现了字条！”
慕光和郇诚对视一眼，两人猛然转身朝法医室。
冰冷到刺骨的尸体解剖台上，慕光看清楚省虎被抛开的腹腔内胃袋里的真相。
熟悉的字体，熟悉的格式。
那是一张藏在受害者尸体中的杀人预告函。
“太阳升起，舞台之上。”
…………
“呼叫谭队，呼叫谭队！”
警笛一路轰鸣。
郇诚近乎仪态尽失，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
“凶手的作案情况有变动！他可能会在舞台上再杀一个人！”
身后坐在后座上，原本已经照常下班了的吴骥从一片噼里啪啦敲键盘声中抬起头。
“我调查了白堕所在舞台剧话剧院的所有成员名单，其中有一名群演的籍贯地同样来自于桂花村！”
笔记本电脑啪的一声合上。
一身黑衣的青年从后座上抬起头来，窗外天色渐暗，暮色已至。
郇诚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紧张。
“可是预告函上的时间标明的是太阳升起……凶手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慕光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