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青忧回首愣怔的看着他。
慕光悠悠道。
“你那堆照片,还有那个监听器就放在这了吗?不怕我把这当成证据,向谭设君他们举报逮捕你?”
句青忧闻言转过身来,脸上又恢复了像往常那样的从容自若。
他镇定的道。
“你不会的。”
慕光挑着眉看向他,语气轻松。
“为什么?”
句青忧微笑着道。
“因为我们不是敌人。”
慕光忍不住笑出来,他抬起那根还连接着心率器的食指,晃了晃,道。
“不对。”
慕光眼中透露着无人察觉的,对面前这个年轻医生勇气和毅力的赞许。
他轻笑着,望向站在病房门口的句青忧道。
“因为我们是朋友。”
“问完了?”
没好气的谭设君站在病房门口,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香烟。
他皱着眉头,看向慕光道。
“你确定把那小子放那不管没问题?”
慕光无声的笑了笑,呼吸间在氧气罩上留下一片水雾。
那双清冷的眸子落在他身上,慕光道。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谭队。”
谭设君冷哼一声,走到病床前,他双手插着兜道。
“我可没偷听,这病房隔音本来就不好。”
慕光淡淡瞥了一眼这一看就是顶级配置的单人单间VIP病房。
他礼貌的笑了一下,态度极其敷衍的点点头,道。
“好吧,那谭队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谭设君俯视着他,不答反问。
“你不知道?”
慕光扬颜一笑,道。
“谭队,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谭设君面色沉了几分,他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就这么定定坐在了慕光病床前,皱眉道。
“为什么这么想?”
慕光注视着谭设君那双乌黑的眼睛,悠悠道。
“因为……我踹了你一脚?”
谭设君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他仗着慕光被全身的仪器管子固定的动弹不得,越过安全距离道。
“我的确要找你算账,不过并不是为了这个,老子腰子的事一会儿再说。”
谭设君沉甸甸的目光压下来。
“顺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警员慕光,顶撞上极,私自行动,在关键时刻,违抗上级命令一意孤行……你这按规章制度来走,是要停职回家给处分的。”
慕光笑了笑,道。
“你舍得吗?谭大队长。”
谭设君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慕光气定神闲,嘴角带着一道游刃有余的弧度,他看着谭设君道。
“凭心而论,我当时做的每一个举措都是准确无误的。”
他的神色忽然冷下去,慕光冷声道。
“无论你们之后做多少次模拟演练,我都敢确信不会得出比那更为妥当的结果。”
谭设君反问道。
“你凭借什么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慕光没有回答。
他掀起眼皮冷淡的注视着谭设君。
凭借什么?
慕光在心底无声的笑了笑。
当然是凭借过往无数次的经验了。
缅甸热带丛林里暴雨欲来的风声。
混杂着血腥和硝烟的气息。
崎岖的土路上,数辆改造车和越野车飞驰而过,散弹枪迸发出了硝砾迎风打在脸上。
回忆中的慕光一手扒在车边的栏杆上。
“慕哥!车撑不住了,准备跳车吧!”
管事的吼声犹在耳畔。
面前是湍急迅猛的湄公河,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雇佣兵。
记忆中,那个始终一身考究西装的男人仰起脸来看他,目光炙热滚烫。
恶魔轻轻扬起了唇角,露出森白的獠牙。
“看来今天,你我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王诺满不在乎道,他脸上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惧意,神经质的目光中,甚至含着隐隐的兴奋。
“死不了。”
烈风中,慕光甩手扔掉那把打空了弹夹的枪,冷淡的垂眼俯视道。
下一秒,星驰电走之际,慕光猛然伸手一拽,钳住西装男人手腕翻下车去。
“砰!”
破空而来一声枪响。
有人在慕光身后开了枪。
子弹紧贴着慕光面颊划过,撕裂森林中潮湿的空气立然击中身后紧咬不舍的雇佣兵改造车上的轮胎。
而慕光则反手抽出王诺腰间别着的一把银色左轮。
他紧拽着仇人的手臂,在虚空中硬生生转了身。
那双冷冽的眸子聚焦在越野车的油箱上。
“砰——!”
只听子弹出膛一声巨响。
原本破损的油箱顺着高温子弹摩擦而起微弱火苗轰然一声炸开!
西装袖上的袖扣在爆炸中崩断飞溅。
烈火一瞬间顺着地上滴落的油渍一路烧过去。
身后的雇佣兵传来暴怒的骂声。
慕光抬起手臂,死死环住西装男人身体。
天旋地转。
翻滚之间,他们一同滚进翻江倒海的湄公河中。
许久。
慕光在潮湿的河岸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先是一片晦涩的天幕,随后是昏暗天色下西装男人那张苍白俊朗的脸。
西装男人和他一样,满身都被水浸透,他低头看着他,漆黑的发丝垂下额头,湿漉漉的滴着水。
像是幽暗河底爬出来的水鬼。
“明明同样是自私自利的人格,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你却救了我的命。”
男人唇边带着血痕,他开口,露出里面蛇一样猩红的唇舌。
那眼神炙热的像是要将人灼伤,慕光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为什么?”
慕光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煎熬着抱怨疼痛,他微微皱着眉,艰难的开口道。
“因为……我们是同类……”
西装男人再一次笑了,他亲昵的垂下头,冰凉的掌心抵住慕光汩汩冒血的伤口。
“说的好。”
男人赞许道。
他低哑的许诺听起来像是诅咒。
“从今天起,我们便是这新世界中互相帮助、搀扶、彼此舔舐伤口的同类。”
………
缅北苍茫的暮色褪去。
慕光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谭设君的身体,挑了挑眉道,道。
“就凭你现在很安全的站在这里。”
谭设君木着脸看着他。
片刻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这回就算了,但你以后必须要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以后再敢做这种危险的事,别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