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光足尖轻轻一勾他的拐杖,孔惊堂直接跌回了轮椅上。
男人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你……”
青年低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阴影,连同那从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起,叫人看不真切。
慕光忽然轻声一笑,慢慢凑近了男人耳侧。
“我手里的东西没有交到别人那里去的道理。”
青年语气轻挑而自然,带着某种游刃有余的淡漠,让人心生寒意。
“你可以去找洪局,也可以去上报厅室。”
慕光那双黑棕色的瞳眸在阴影处闪着光。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案子从我手里抢过来。”
孔惊堂面色紧绷,他定定的注视着青年,手不知不觉握紧了轮椅。
慕光却根本没有要等他回应的意思,说完了话就自顾自的径直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大门。
谭设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两步喊道。
“慕光?你要去哪!”
青年双手插着兜,头也不回发出声淡笑。
“当然是去见见我那个曾经刚签合同就跑了的下属。”
………
审讯室。
省虎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上装鹌鹑。
穆辉这个月第一百零八次重复这句话。
“省虎,你就招了吧,有什么苦处你得说出来,我们才好应对啊。”
穆辉觉得无奈至极。
方才在刑侦大队办公室中和孔惊堂的一通对话不欢而散。
或者说,是慕光我行我素的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
青年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家腿脚不好坐轮椅,两下拐进了关押省虎的拘留室,又当着孔惊堂的面,将一脸惊恐的省虎拎了出来。
孔惊堂被他气的半死不活,连郁仪都不要了,自己推着轮椅去找洪局告状。
慕光自然无所谓,并且表示在停职通知手续批下来之前,这个案子就得结束。
穆辉深以为然。
什么处分,什么处罚对青年而言就是一张白纸。
那张黑卡里的钱够他交八百年的罚款。
——那张黑卡里的钱本来就是慕光留给他们的。
慕光和诸如许砚一类的人不一样,没那么强的信念和道德感。
在他心里更没有什么“你们这是脏钱我宁死不用”的念头。
于他而言,为达目的榨干手中每一丝资源的利益才是上上之策。
他抱着残缺病态的基因诞生在这个世上,天生就是一枚坏掉的种子,是从黑暗之中酝酿出的恶果。
从他握向恶魔的手,走进地狱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幻想过自己能干干净净的重返人间。
省虎依旧一副我死也不配合的架势。
这几个月来,他摸清了青年在中国的身份,也知道对方身为警察不能光天化日在警察局里对自己干什么。
乍一相见时那点在缅甸残留的恐惧早就退去。
尽管他还是不敢直视青年的眼睛,但却也有了保持沉默的勇气。
“哥们,我跟你说心里话,你这样一直故意犯案往警察局里钻也不是办法啊?”
穆辉心态已经彻底被这个装傻的犯罪分子整崩了,好言相劝道。
“你不说出缘由来,警察能保得了你一时,保得了你一世吗?”
省虎眼睛眨了眨,低声嘟囔道。
“我不管,反正只要我还待在拘留所里一天,你们就得保护我一天。”
穆辉头疼。
“那你不打算出去了吗?是准备在拘留所里住一辈子?”
省虎又不说话了。
穆辉抓耳挠腮,头上都快被自己抓出了虱子,他清楚凭这个家伙的罪行还真能判个无期徒刑让国家养他一辈子。
但现在可不是把省虎送进监狱的时候。
省虎是和这场连环杀人案最密切相关的人,也是目前唯一的幸存者,警方就指望从他嘴里撬出凶手的线索。
穆辉挠着头道。
“我可跟你讲清楚啊,等到关押期一到,我们就把你扔出去。”
穆辉一本正经的恐吓他。
“就算你再犯什么案子,我们也不管你了,直接把你丢到精神病院里面去……那里面的安保措施可不好,如果出了点什么事,我们可负不了责。”
省老板见多识广,跟警察打交道的次数比穆辉从警的时间还长。
对这种警察的官员招数早就免疫了。
表态到时候大不了自己出去了也不走,就在刑侦大队办公室里打地铺。
反正死也别想从他嘴里掏出来一个字。
“你确定你还有出去的这一天?”
一直站在审讯室窗旁默不作声的慕光忽然开口。
省虎一噎,转头看向青年。
慕光静静的盯着他。
视线从脆弱的脖颈幽幽转移到肋骨之间的心脏,在他的各个要害处徘徊不定。
那眼神就像是嗜血的毒兽,在暗中犹豫打量着,要从哪个部位将他一击致命。
省虎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道。
“那又怎么样?刚好,我就在警察局住下了,什么凶手什么犯人又能拿我怎么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
慕光幅度极轻地摇了摇头,抬手示意穆辉出去。
等到审讯室彻底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青年才俯身靠近了他,带着笑意开口。
“我的意思是说——你见到了我,凭什么还认为自己能活着出去?”
省虎瞳孔一瞬间放大了,他像被野兽盯住的猎物,浑身上下霎那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你不是警察吗?”
慕光眯着眼轻轻一笑,语速缓慢。
“逢场作戏,哄哄条子的鬼话你也敢相信?”
省虎浑身一抖,震惊的抬起眼来。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已经剪去了那头丝绸般的长发。
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冰冷残忍,省虎透过眼底,都能看到对方来自灵魂深处无穷无尽的杀意。
塔罗大阿尔卡纳的总管,在向他当初的逃跑追责。
省虎想起当初从湄公河里捞出来的,那具被鱼群啃的白骨粼粼的尸骨,刹时间惊慌失措起来。
“慕警官!不,不对……慕总管!你听我解释,我当初不是故意要跑的,都是那个蛇头……他!”
“嘘——”
慕光嘴角含笑,将指尖抵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