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四肢百骸冷到透底。
此时此刻，他忽然就意识到，这和那名作家笔下的小说不同。
不是你追我赶惊险刺激的虚幻故事，而是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现实。
说白了，鬼重溟和那间纹身店的老板，不过是萍水相逢，别说是朋友，就连熟人也算不上，顶多称之为认识。
这样一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哪怕死在面前，人们通常所能获得的感受也只有恐惧和震惊。
但在恐慌消失，惊讶散去之后，除去那些产生心理阴影的血腥画面。
事实上，并不会有多少人会为受害者的死亡感到切实的悲痛与默哀。
毕竟人本质上就是自私的。
这厮惨淡的同情，很快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饭后茶余的闲谈，烟消云散。
鬼重溟反思片刻，道。
“抱歉，但我其实并不是为了追求刺激才来跟着来的。”
慕光露出一副“你爱为了什么来为了什么来”管好自己，别给刑侦大队添麻烦，反正跟我没关系的表情。
鬼重溟却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为了你来的。”
“轰隆——”
雷声震耳欲聋。
青年抬起眸，清冽的眸子中一抹危险的幽光恍然而逝，他无声无息的开口。
“为了我来的？”
鬼重溟认真的注视着他。
“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不是从穆晖口中。”
鬼重溟定定凝视着青年，一字一顿道。
“顺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警官，慕光。”
他扯开身上的背心，指了指自己左侧脖子上的纹身。
“在我刺这个刺青的时候，那家纹身店的老板曾装作不经意，跟我提起过你。”
慕光眸色一沉。
鬼重溟将自己那件单薄的黑色背心直接脱了下来，昏暗一片的警车内，他苍白皮肤上的黑色刺青显得格外明显。
鬼重溟接着说。
“当初在挑选图案的时候，其实蜘蛛和心电图两个图案是分开的。”
蜘蛛漆黑的副足下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蛛网，和鬼重溟脖颈上的轻轻和血管混在一起，纠缠不清。
他道。
“那时候我挑选好，将把这两个图案组合在一起的要求提给纹身店老板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奇怪。”
鬼重溟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为自己贫瘠的语言感到愧疚。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总之就是非常奇怪，有一点惊讶，但更多的像是——”
鬼重溟自己也有些拿不准用词。
“害怕？”
他抓抓后脑勺。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害怕，但他的反应影响很不对劲儿，甚至还极力向我推荐其他的图案和款式。”
这次的图案远比最初的什么九龙拉棺，睁眼关公正常的多。
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组合的鬼重溟当然拒绝了，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令他匪夷所思。
“那家纹身店的老板每次都要完成刺青之后，都会用手机拍下照片，用作为店里宣传的地图。”
但鬼重溟这一次纹身没有。
“在我撩起衣服让他拍照的时候，他说不需要，甚至说因为我是熟客才同意纹的这种图案，让我不要在社交媒体上晒图宣扬。”
车外电闪雷鸣，鬼重溟终于说出了最为关键的重点。
“并且，纹身店的老板还在我都结了账，马上就要出门的时候，问了我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鬼重溟眨了眨眼睛，瞳孔中划过一丝困惑。
“他问我，‘你认不认识一个姓慕的人？’。”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能把人活活逼死的窒息中，竟然是洛英英率先开口。
他目视前方，道。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鬼重溟耸耸肩，无奈的讲。
“那自然是说不认识了，慕又不是什么大众的大姓，再说了，我那个时候也没见过你们……”
一直在静静听他阐述的青年扬起眉目，寒泉一般的眼眸带着些许审视。
“那你怎么就能够确定，我就是纹身店老板口中那个‘姓慕的人’呢？”
慕光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没由来的让人觉得浑身发冷，恶意和冷漠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盘踞不散。
“就算慕不是个大姓，但这天底下重名重姓的都大有人在。”
他轻声问。
“不过是当初在公路旁的小卖铺问了一句，你就能如此敏锐的将发生了那么久的事情和我们联系在一起？”
青年语速不紧不慢，带着游刃有余的镇定，一点点将鬼重溟话中的纰漏尽数撕开。
“你同我认识不过几天，而在此之前你可以说是跟我本人一点交集都没有，但你今天却能因为这样的理由，‘为了我’，参与进这样一个凶险至极的案子里。”
青年笑的戏谑。
“鬼重溟先生，你不会是学幼教出身的吧？”
慕光的神色忽然之间冷下来，凉凉注视着鬼重溟。
“这是在把我当小孩哄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蠢到相信这样蹩脚的理由。”
鬼重溟定定看着他。
“因为不止一伙人向我提起过你。”
慕光唇边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鬼重溟，那双黑棕色的凤眼像冷血动物一样眯起来。
鬼重溟道。
“说真的，我清楚我自个大大咧咧记性还不好。这件小事我一开始也确实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放在心上，真正让我记住这件事的，是另一伙找到我小卖部店里的人。”
闪电刺眼，落在鬼重溟结实的肌肉上，在此刻却显得那些遍布全身的黑色纹身阴森恐怖。
“那些人直接拉出了你的照片，问我是不是认识你，还问我在江北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夜中，慕光才轻轻笑了声，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是吗。”
鬼重溟却还以为他不相信。
拍着自己胸脯，坚定的说。
“我承认我神经有些大条，但还不至于到傻的冒泡的地步，慕警官，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洛英英握着方向盘翻白眼。
心道你就是傻的冒泡，连人家套你话都没听出来。
慕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唇角带上了丝满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