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咱们俩确实没什么交集，但谁让你和慕光有呢？”
林青山神色一滞，他抬起脸来。
爱曼纽嘴边依旧带着笑，只是那只异色的眸子中却刻满了毫无遮掩的恶意。
他眺望着远景，有些无奈的说。
“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像是陷入了某段令人流连忘返的回忆，爱曼纽毫不在意林青山异样的眼神，自说自话道。
“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古往今来，吸引着无数人们趋之若鹜前仆后继的深海，能够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迈过底线。”
金发恶魔陷进了自己的畅想，他陶醉的说。
“如果他愿意从今往后都只看着我一个的话，我真的情愿溺死在那片海里。”
恶魔口中的“看”可不是常规的看。
林青山很清楚他因为对于自己那只异色瞳子的自卑而产生的扭曲爱好。
爱曼纽口中的看，是要将对方的眼睛活活挖出来，泡在装满福尔马林罐子里的看。
像是忽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爱曼纽迷醉不已，他缓缓回味道。
“因此，我曾经无数次的回味过我们两个的初见
山丘，盛夏，阳光，在那片燥热的酷暑里，我一回头，就正好撞见那片冰凉的海。”
习惯性的忽略掉一切不好的因素，他沉醉在自己的想象里。
爱曼纽的神色忽然冷下来。
“可是，我越回忆越觉得不对劲。”
恶魔用那只异色的眸子冷盯着林青山，语气不含善意。
“缅北边境上的蛇头把你绑过来不超过三天，他就怎么如此精确的知道了你在我这里的消息？”
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往被缓缓撕开。
林青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他颤抖的抬起脸。
爱曼纽眯起眼。
“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在你差点就被那些人折磨死的时候，他就刚好赶过来碰见了这一幕？”
林青山的脸色慢慢白下去。
注视着他变幻的神色，爱曼纽忍俊不禁，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很吃惊，对吧？即便我暗中调查也一无所获，直到慕光叛变组织，被老板亲自下达了追杀令，我才窥得真相一角。”
金发恶魔那张欧美脸上浮现起一个玩味的表情，他恶作剧般看着林青山，故弄玄虚道。
“你猜结果是什么？”
爱曼纽捧腹大笑起来。
“老板根本没有下达什么巡查的命令，慕光从一开始就是个条子的卧底，他肯定早就从警察那边知道了你的消息。”
金发男人的语气恶劣而扭曲。
“他知道比起失去一个林青山，而让你这么一个天才加入组织的危险有多大，所以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亲自跑到罗刹岭把你接走。”
注视着那张已经没有了血色的脸，爱曼纽阴戾道。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笑了笑，眸子深处含着令人胆寒的嘲弄。
“你不还是背叛了他？”
林青山脸色苍白，他浑身一抖，如遭雷劈。
异瞳男人慢悠悠的道。
“魔术师告诉了我听说当初山里的事。”
他神色暴虐，那只与常人颜色不同的眸子中带着仿佛看笑话般的戏谑。
“本来两个人都能安然无恙的情况，因为你的逃跑，把他硬生生逼进了绝境。”
林青山终于听不下去了，他闭上一双发红的眼睛，难耐道。
“别说了……”
爱曼纽笑的眯起了眼睛，那张原本英俊的面容因为他心底的恶意而变形扭曲。
他忽然问。
“你以为，慕光是怎么从枪林弹雨里逃出来的？”
心跳像是鼓点，一生一生无比清晰的反馈在耳朵里。
林青山浑身紧绷，身体不自觉的微微晃动。
像是在欣赏林青山的惨状，金发恶魔的语速放的很慢，如同生怕林青山听漏了一个字。
“手榴弹震碎了那面土墙，喷溅的钢珠炸到了他的内脏里……”
林青山呼吸的频率不知何时加快，他手臂一抖，难以置信的骤然抬起脸来。
爱曼纽依旧在笑，他仿佛讲故事一般悠然自得的交往是栩栩道来。
“他流了很多血，在那里丢了一个肾。”
他以一颗肾脏为代价，把一个少年从地狱里拉了出去。
他为他的祖国送回了一个计算机领域的天才，却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异瞳恶魔直起身子，他双手插兜，垂眸用含笑的眼注视着愣在原地的白发少年。
“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
爱曼纽的笑容带着几分兴味。
“毕竟，如果不是当初匆匆赶来的我坚持，慕光就会被永远埋在那摊废墟下。”
可笑的是，他想要拯救的人抛下了他逃跑。
而来拯救他的人，其实真面目只是想看看坍塌的土墙下还能否挖到一枚完整的眼睛。
林青山身体不住的后仰，他有些上不来气，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几步。
呼吸在急促，心跳在加快。
林青山剧烈的喘息着，忍不住伸手揪住自己胸膛前的衣服。
在缅北的那段黑暗过往，像是深埋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连同着那颗心脏与生俱来的病根一起，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有一刻拔除出去。
林青山想过慕光为什么不肯原谅他。
他不知道原来这件事背后还有如此沉重的一段过往。
他以为对方是在记仇，他以为是自己当初只顾一个人逃命的举动寒了青年的心。
——但其实都不是。
林青山颤抖的抬起眼，心口处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痉挛般的疼痛，他注视着眼前神色玩味的爱曼纽。
林青山想起慕光毫无预兆启用的那张黑卡。
——青年是为了保护他。
慕光知道这场与黑暗的交锋还远远未结束，他清楚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林青山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顾虑到这一点，青年即便在回国之后，都状似无情的与他断绝了所有联系。
但自己呢？
林青山额头泌出冷汗，他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轻颤。
但自己却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把青年叫了出来。
而也正因为此，慕光在机缘巧合之下接手了校园分尸案。
才会和这个特地隐藏身份来到中国，搜寻青年痕迹的恶魔正正撞在了一起。
左肩、手臂、手指、下颌……胸骨后紧缩压榨样疼痛很快放射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林青山再也抗不住，伴随着剧烈的心慌心悸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爱曼纽低着头发出两声闷笑，他抬脚走到林青山面前，戾气和杀意在那只异色的瞳眸中翻滚不息。
“刺激你病发，真是比想象中要容易。”
恶魔嘴边带着讥诮的弧度，他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剧烈倒气的白发少年。
“搞得我都不敢将剩下的事情告诉你了。”
林青山胸膛闷的像有人趁他不觉时抛开了肋骨，往里面塞了块沉重的石头，他挣扎着睁开眼。
“还有……还有什么事情？”
爱曼纽微微弓下身子，他语气轻挑散漫，带着某种看笑话般的酷虐。
“我调查过你，卡塔利那响尾蛇，你把慕光聊到这来，想要带他去美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金发男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凝结，带着林青山再熟悉不过的阴狠和疯狂。
“你想要救他。”
爱曼纽笃定的说，他垂着眸，眼底浮现出生怕天下不乱的兴致。
恶魔仿佛质问又仿佛呢喃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那你真的救得了他吗？”
林青山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
爱曼纽抬手揪起少年那头雪白的发，逼迫他抬起头来。
他轻巧的打量了林青山这副狼狈的模样一番，随后贴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救不了他的。”
恶魔勾起唇，那笑声像带着倒刺的弯耙，挠的人头皮发麻。
他盯着林青山，一字一顿的道。
“慕光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他患有双向情感障碍。”
一瞬间，林青山的呼吸骤停。
他不寒而栗的抬起眼，却看到恶魔眸中的寒意。
爱曼纽笑了笑，他满意的听着少年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悠哉解释道。
“你或许没听说过这个病，但你总该听说过抑郁症吧？”
恶魔的目光落在白发少年不断颤抖的胸膛上，他似笑非笑的道。
“双向情感障碍比抑郁症更可怕，它的致死率高达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自杀率是普通人的十五倍，在所有精神类疾病中位列第一。”
林青山浑身发麻，他像是被震在了原地，随后又艰难的开口反驳。
“慕光……是反社会型人格。”
爱曼纽大声狞笑起来，仿佛在赞叹白发少年到这一步还能保持清醒，他夸奖道。
“没错，是不是很惊讶？”
异瞳男人歪着头笑看他，语调带着酷寒的讽刺之意。
“我当时也和你一样惊讶，谁能想到呢？脑部完全没有情感模块，大名鼎鼎以残忍和冷血而著名的慕总管，竟然患上了双相障碍！”
爱曼纽微凉的指尖落在林青山颈侧，带着仿佛从寒冰地狱里爬出来的冷。
“可是数据不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