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的恶魔再临。
噩梦成了真。
鬲宵晖的喉结颤抖着滚动了一下。
他声调中满是恐惧,颤巍巍的道。
“慕……”
慕光正站在公共卫生间门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泛着寒光。
正微笑着注视着他。
下一秒,年轻警察的手在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内猛然抬起,转瞬之间,以一个极其标准的擒拿手势,一把攥住了鬲宵晖的右手。
电光火石,慕光硬生生将鬲宵晖翻了个个。
“哐当——!”
空无一人的走廊内,猝然传来人体撞击墙面的声音。
鬲宵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了事情,沾着水痕的脸皮便已经贴在了墙面上。
慕光抬起了坚硬的膝盖骨。
他笔直修长的腿屈起,将鬲宵晖死死抵在了公共卫生间冰冷的墙面上。
那骨节分明的五指,在刹那之间,牢牢钳住了鬲宵晖的后颈!
“嘶……!”
后颈上瞬间传来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道。
鬲宵晖吃痛出声,他的眉头霎时间痛苦的皱在了一起。
“真是了不起啊,鬲宵晖……”
慕光轻声的道。
他唇边带着冰冷刺骨的笑意。
慕光俯下头颅。
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就这么在公共卫生间惨白的灯光下,缓缓贴近鬲宵晖。
“你看到什么了,怎么这样害怕?”
青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他垂下眸,罕见的温和道。
但鬲宵晖的脸却瞬间白了,他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浸了水的头发湿漉漉的,漆黑的发丝紧紧贴在额头。
——他分不清那是冷汗还是水。
“我把警车藏到那样的犄角旮旯里,你竟然还能发现?”
慕光神色不变,语气中却隐隐的带着淡淡讽刺之意。
“鬲宵晖。”
噩梦历历在目。
青年冰冷的呼吸缠绕在耳侧,带着些说不出的,无比矛盾的亲和和冷漠。
“你为什么在发抖?”
年轻的警察声调中似乎藏着点好奇,他带着笑意问道。
“我…我……”
鬲宵晖结结巴巴的道。
他瞳孔乱瞟,那副样子,简直像是一个做贼心虚,在寻找合适的逃跑路线的贼。
“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吗?”
平静,但却又令人胆颤心惊的提问从背后传来。
鬲宵晖的脊背肌肉猛然一颤。
后脖颈上,令人略感窒息的手指松开了。
他被身后的人以不容抗拒的力气,强制性的翻了过来。
注视着慕光冷漠无情的眼神,鬲宵晖后背冷汗直冒。
“我什么都没干……你…你凭什么抓我?!”
鬲宵晖用那微微发抖的声线质问道。
混杂着冷汗的水滴,顺着额角发丝从下巴上滴落在公共卫生间擦的反光的地板上。
窗外明亮的光晃的鬲宵晖眼前发晕。
他定了定神,凝视着面前的警察,终于勉强找回了点理智。
“上次的事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该交的罚款我都交了!老子已经在假释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慕光面色不改,对鬲宵晖那理不直气也壮的话充耳不闻。
“什么都没干?”
慕光反问道。
他微不可查的嗤笑了一声,眸中划过一道不甚明显的嘲讽之意。
“那你见到警察跑什么?”
鬲宵晖瞳孔心虚的缩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
“这是老子上班的地方,老子爱往哪去往哪去。”
鬲宵晖撇开了眼睛,壮着胆子道。
“慕警官,有什么话你还是去找我的律师说吧!”
实在顶不住那锐利的,头在身上宛如刀削般的眼神。
鬲宵晖避开了那道令人脊背发凉的视线,他偏过脸。
绕过身前的慕光就想走。
就仿佛是要逃离什么令人恐惧的噩梦一样 鬲宵晖步子迈的极大,步调也走的极快。
可是还没等他走出两米。
便听身后人冷冽道。
“站住。”
无比简短的命令从身后传来。
青年的话就像是具有什么诡异的魔力一般,他分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的说了两个字。
却令人无法抗拒。
鬲宵晖的面部肌肉都在精神极度紧绷的压力之下,微微抽搐。
但他却还是像是中了魔咒一般,条件反射的停下了脚步。
“就在今天中午,顺安市市内爆发了一起无比恶劣的恶性新闻传播案。”
青年冷淡的声音,从后脚跟一路攀爬上脊椎骨,又冰丝丝的顺着无数敏感的神经,缓缓爬上鬲宵晖的大脑。
“内容是关于萭韦,郑迁,以及顺安市护城河畔中,一具新打捞上来的男尸。”
鬲宵晖一言不发,可那微微发颤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和慌乱。
混杂着黄昏和灯光的公共卫生间瓷砖墙上。
一道高挑挺拔的影子正慢慢移动。
鬲宵晖深埋着头,仿佛是在逃避一般,他根本不敢抬起来脸。
但不可避免的,那双微微震动的瞳孔里,缓慢的,出现了一双擦的铮亮的黑色皮鞋。
鬲宵晖甚至觉得从那反光的皮鞋面上看到了自己刻满了“惊恐”二字的脸。
“即使,警方立即作出了反应,紧急下架了相关新闻,并封锁了消息,但仍然在社会上造成了巨大影响。”
慕光叙述的语气平淡无波,他淡淡的接着说道。
“而这次恶性传播案带来的诸多严重问题,所产生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慕光居高临下的看着鬲宵晖。
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
那原本应当属于警察的,正义刚正的气息,此时此刻在青年身上竟忽的荡然无存。
慕光浑身气质截然一变。
他语调中染上了些许久居高位的,典型的并仅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街谈巷议,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慕光酝酿着暗色的眼珠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鬲宵晖写满了惊慌失措的脸上。
“萭韦和护城河畔那具尸体的照片暂且不论,经过警方的紧急调查,犯罪嫌疑者所拍摄的关于郑迁的,警方要求保密的案发现场照片的,技巧,构图,甚至是拍摄者所偏爱的角度……”
慕光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拉近了和鬲宵晖的距离。
他贴近鬲宵晖的耳旁。
那双本就狭长,此刻更是犹如冰冷的蛇类一般,毫无温度的眸子缓缓眯起。
他缓声的道出结论。
“——都和你当初所拍的照片一模一样。”
鬲宵晖毛骨悚然。
慕光的眸色冷到了冰点,他微微偏过头,问道。
“鬲宵晖,你这么懂法,那你的律师就没有告诉过你,在假释期间,再次犯下造谣罪和威胁社会安全罪要判多久吗?”
鬲宵晖周身猛然一震。
他本能的迅速后退两步,那双充满了不可置信,而又饱含着惧意的双眼死死的凝视着慕光。
“你这是危言耸听,我…我根本没有……”
鬲宵晖艰难的张开口,道。
他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握住手臂。
深秋和着凉意的傍晚的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在鬲宵晖胳膊竖起的汗毛上留下一片冷意。
鬲宵晖表情微微一怔。
他这时才发现。
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已然在剧烈的刺激下,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你,你没有证据……”
鬲宵晖盯着慕光说道,声调中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颤音。
还有什么找证据的必要呢?
慕光冷静的注视着这张心虚到了极致的脸。
那双不带任何同情的瞳孔,在眼眶中微微一动。
慕光神色无比淡漠,他冷眼看着一副即将虚脱样的鬲宵晖。
心道。
看来在那时使用的心理战术在这里也奏效了。
“不用这么紧张。”
慕光突然出奇的安慰道。
他蹲下了身,尽管那双眼睛中尚未残留半点温度。
年轻的警察凝视着面前,已经用表情将自己出卖的嫌疑犯。
慕光眼神平静,他淡淡道。
“我知道,拍摄萭韦和护城河畔浮尸照片的人不是你。”
满脑门子冷汗,身体止不住打颤的鬲宵晖表情微微一愣,他抬起脸。
慕光接着说道。
“我也知道,这次恶意新闻传播,并不是你策划的。”
鬲宵晖惶恐不已的眼神瞬间变了。
“鬲宵晖,我了解你,你和郑迁只是在中学时期,因为卫生值日问题闹过一点小摩擦,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慕光却眸色不变,他神态自若。
“你还不至于为了这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赌上自己的人生。”
慕光幽幽的注视着鬲宵晖,他不动声色的道。
“鬲宵晖,如果你受到了威胁,只有我能帮助你。”
恶魔漆黑的指尖捧起一颗殷红诱人的血苹果,他低声向面前无知的人类提出了诱惑。
慕光眼睛眨也不眨,他盯着鬲宵晖的双眸,悠悠道。
“鬲宵晖,就算你不相信那些警察,也应该相信我的能力……”
就像是受过多次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或者是条件反射般。
鬲宵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眼神略带茫然的反驳道。
“不是,就是我……”
鬲宵晖瞳孔一缩,他猛然住嘴。
慕光的唇角霎那间勾起一点笑意。
他凝视着鬲宵晖的目光不动,缓缓在鬲宵晖身前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