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张岩就发现了不妥,那份亲昵的举动在此时显得有些突兀。
她触电般松开了我的手,脸颊迅速升温,视线也变得游移不定。
“不好意思啊,盛楠,我……我太激动了。”
我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淡淡一笑:“没事。”
张岩深呼吸了一下,强行转移话题,目光投向床上依旧沉睡的徐可欣。
“对了,徐可欣她怎么还不醒?不会有事吧?”
我瞥了徐可欣一眼,她呼吸平稳,眉宇间多日来的阴郁和惊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安详。
“她被那东西折磨了太久,神经一直绷着,从未真正睡过一个好觉。”
“现在噩梦已除,心神松弛,身体自然需要时间来修复。让她睡吧,这是她应得的安宁。”
我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张岩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她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满眼的血丝暴露了她一夜未眠的事实。
“倒是你,守了一整晚,不去休息一下?”我看着她,多问了一句。
张岩摇摇头:“不用了,天都快亮了。等你处理完,我送你回去再睡。再说,有你在这儿,我感觉特别安全。”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轻声感叹。
“盛楠,我真不敢相信,以前那个总坐在教室后排安安静静解题的你,竟然……竟然是这样的人。”
“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我没有接话。
世界从来都只有一个,只是多数人只能看见它阳光下的那一面。
不知不觉,窗外透进了鱼肚白。
徐可欣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在确认自己身在何处,当她看到我和张岩时,那份迷茫迅速变成了清明和巨大的惊喜。
她猛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和肩膀。
“我……我感觉好轻松。”
“脑袋不疼了,身上那种发冷的感觉也全没了,好像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
她激动地看着我们,然后注意到张岩通红的双眼:“岩岩,你和盛楠……昨晚一直没睡吗?”
张岩看了我一眼,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没睡,我们聊天呢。”
徐可欣是何等聪明的女孩,看到张岩脸上那无法掩饰的、带着几分崇拜和欣喜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我是不是醒得太早了?”
“你瞎说什么呢!”张岩嗔怪了一句,脸更红了。
徐可欣不再开玩笑,她郑重其事地转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我,弯下了腰。
“盛楠,谢谢你。”
“昨晚的一切,如果不是醒来还能看到你,我真的会以为那只是我精神崩溃后的一场梦。”
我坦然接受了她的谢意,开口道:“举手之劳。”
“不!”
徐可欣直起身,眼眶泛红,声音却无比坚定。
“对你而言或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回来。你让我再见到我父亲,帮我父亲解脱,还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她望着我,眼神里满是真诚。
我看着她,说道:“你要真想感谢我,就好好活下去。好好上学,好好照顾你奶奶,让她安享晚年,这比什么都强。”
我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再次打开了她情绪的闸门。
泪水无声滑落,她用力抹去,重重点头:“谢谢……盛您,我记住了。”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从床头柜的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双手递给我。
“对了,盛楠,这件事……我该付多少报酬?这张卡里是我所有的积蓄和奖学金,密码是六个八,虽然不多,但……”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她。
“不用,你是岩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不不不!”徐可欣的态度异常坚决,“我听过一些说法,你们做这一行的,都有规矩!要是不收钱,会损你的阴德,折你的阳寿!盛楠,你一定要收下!你说个数,多少钱,我一定给你凑齐!”
她一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我看着她执着的样子,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规矩,的确是有的。”
我伸出一根手指。
“一块钱?”徐可欣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盛楠,你别开玩笑了。你这样的高人,出手一次怎么可能只值一块钱?别人请你都是多少,你照实说,我……”
“别人的价是别人的因果,你的价是你的因果。”
我再次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天师行道,不取无义之财,但求因果了结。”
“这一块钱,不是酬劳,是买断你和那三道婴灵的孽缘,是开启你新生的见证。多一分,乱你命数;少一分,因果不了。”
我的话让徐可欣和张岩都怔住了。
她们似懂非懂,但都从我的话里,感受到了一种超越金钱的、古老而神秘的法则。
徐可欣不再坚持,她小心翼翼地从钱包里找出一枚崭新的一元硬币,用纸巾擦拭干净,然后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那枚尚带着她体温的硬币,收进了口袋。
这桩事,才算真正了结。
我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两张黄纸符。
其中一张递给她。
“这张护身符,贴身放好。你刚经历大劫,元神虚弱,阳气不稳,最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有它在,寻常邪祟不敢近身。”
她珍而重之地接过,紧紧攥在手心。
我又拿起另外一张符,这张符的朱砂纹路更为复杂,隐隐有流光转动。
“至于这张……”
我看着她,目光深邃。
“你堕胎三次,身体根基已严重亏损,这不仅影响你现在的健康,更会让你未来子嗣艰难,福寿有缺。”
徐可欣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这是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这张‘固本还阳符’,你带回老家,在你家香火灵位前,点三炷清香,然后将符烧于碗中,符灰兑清水服下。”
“记住,服符之前,心中需默念对你父亲的孝思,对你奶奶的感恩,对未来生命的敬畏。”
“如此,方能固你本源,还你阳气,让你身体恢复如初。”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徐可欣心上。
这哪里是一张符,这分明是给了她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
交代完这一切,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告辞。
“盛楠……”徐可欣的声音带着哭腔,“我……”
“路还长,好好走。”
我没再多言,转身朝门口走去。
张岩快步跟了上来,送我出门。
站在宿舍楼下,清晨的冷风吹散了整夜的疲惫。
我抬起头,望向学校深处男生宿舍的方向,眼神骤然变冷。
“徐可欣的事,算是了了。”
“但那个叫林安浩的……”
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账,才刚刚开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