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陈小伟的意思是,司机在正常驾驶的途中,毫无征兆地暴毙。
我将茶杯放回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猝死而已。”
我语气平淡:“公交司机是高强度职业,精神长期高度紧张,突发心梗脑溢血,不算什么奇闻。”
“这……这也算正常?”陈小伟的胖脸拧成一团,显然无法接受我的说法。
吴胖子在一旁嘿嘿直笑,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说道:“陈老板,对我们盛先生来说,死几个人当然算正常了。他见过的怪事,比你这吓人多了!”
陈小伟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似乎被吴胖子的话噎住,但他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让整个店铺的空气都骤然变冷。
“可……可是法医在他们嘴里,都发现了一坨肉!”
“肉?”
我的眼皮微微一跳。
陈小伟喉结剧烈滚动,像是要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从喉咙里挤出来,声音嘶哑而艰涩。
“是……是人肉!”
“人肉?!”
吴胖子惊得从椅子上差点弹起来,我虽然没动,但眉头已经死死锁紧。
“谁的肉?”我的声音冷了下去。
“是他们自己的!”
陈小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崩溃的尖利。
“他们在死前,活生生咬下了自己身上的肉!”
话音落下,我仿佛听到了血液凝固的声音。
如果说前面的暴毙还能用医学来解释,那这最后一句,则彻底踏入了禁忌的领域。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在临死前,做出啃食自己血肉的举动?
那是在开车!
需要承受何等难以想象的痛苦和诡异的驱使,才能让他一边掌握着几十人的性命,一边面不改色地咬下自己的肉?
这件事,不对劲。
很不对劲。
我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陈小伟的身上,锐利得像能剥开他的皮肉,看穿他的骨骼。
“从第一个死者开始,把事发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我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好!”
陈小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第一个死的,是老方,上个月六号晚上八点半左右出的事。”
“老方在我们公司干了八年,是老师傅了,开车稳得像座山,连刮蹭都几乎没有过。可那天晚上,车开着开着,人就没了。”
“当时车上人还不少,坐前排的一个乘客,感觉车子老是往护栏上偏,就起身去拍司机的肩膀,想问问怎么回事。”
陈小伟说到这,猛地打了个哆嗦,脸上满是后怕。
“结果他一探头,就看到老方歪在驾驶座上,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嘴里全是血,还叼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个乘客以前是开大货的,当过兵,胆子大,反应也快,第一时间就扑过去拉了手刹,这才没让一车人跟着遭殃。车停下后,全车人都吓傻了,当场就报了警。”
“我赶到警局的时候,只被叫去录了口供,连老方的尸体都没见着。”
我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你没见到尸体,怎么知道他咬的是自己的肉?”
“是后来警察说的!”
陈小伟急忙解释:“一开始,他们也以为是普通的猝死,就结案了,还提醒我,要让公司的司机定期体检。我当时也信了,赔了老方家一大笔钱,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谁知道,这才过了十几天,二十号晚上九点多,又出事了!”
“这次是老周,开了二十多年车的老把式,死法跟老方一模一样!”
“他那趟车人少,只有一个售票员和两个乘客。车子失控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还好伤得不重。这一次,售“票员第一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我亲自赶到了现场。”
说到这里,陈小伟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声音都在发颤。
“盛先生,我是亲眼看到的……老周死得太惨了,眼睛瞪得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嘴里全是血,那血不是吐的,是从他嘴里那块肉上渗出来的!”
“我还在他胳膊的肌肉上,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坑!”
我打断了他:“等等,你说车上有售票员?现在的公交车不都是无人售票吗?”
“是夜班车,跑郊区线路的。”陈小伟解释道,“郊区晚上没什么人,怕司机犯困出事,公司规定必须配一个售票员,陪着说说话,提提神。”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后来警察来了,看了现场,一个老警察才悄悄跟我说,上一个死的老方,也是这样!死的时候五官扭曲,瞳孔放大,嘴里也有一块从自己身上咬下来的肉!最后,案子还是被定性为意外猝死,压下去了。”
“半个月前,第三起发生了!死的是公司最年轻的司机小吴,他那趟车人多,出了大事,重伤五个,轻伤八个!现在人虽然都脱离了危险,但我赔钱赔得底裤都快没了!”
“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是再出一次事,我的公交公司就得立刻停运整改!”
陈小伟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都说我们的车是‘鬼公交’,生意一落千丈,好多人宁愿打黑车也不坐我们的车。再这么下去,别等上面封我,我自己就先破产了!”
“盛先生,这公司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我找了好多所谓的大师,都是骗钱的草包!后来是周老板介绍了您,他说您才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您……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陈小伟“扑通”一声,竟然想给我跪下。
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本不想沾染这种麻烦,这个陈小伟面相精明,一看就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不是什么善类。
但“咬下自己的肉”……
这六个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瞬间刺破了我的思绪,将陆龙那个关于“人生太岁”的诡异故事,从我记忆深处血淋淋地拽了出来。
肉块。
蠕动的肉块。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压过了我的理智。
我看着眼前这个涕泪横流的胖子,缓缓开口。
“我可以跟你去看看。”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陈小伟瞬间止住了哭嚎,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但是,”我话锋一转,“能不能解决,我不敢保证。”
“能!您只要肯出手,就一定能!”
陈小伟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从他那名贵的皮包里,直接掏出一张银行卡,双手捧着推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