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其实你还是知道自己适合的衣服的，只是你为什么平时不这样穿呢？”
钟坦：“天天穿的像礼服一样，会不会有点夸张？”
夏昭：“你看看咱们HR天天都是正品简约范儿礼服的，多么正式。”
钟坦：“正式得让我第一次就被吓到了。”
夏昭：“不得不说，我也被吓到了。”
钟坦挑了一件洁白的长裙，上方点缀着云朵的设计，钟坦仅仅露出了精致的锁骨，诱惑但是又给人健康清新的感受，像是经历了大自然的最纯洁的空气和雨露的洗涤一样。
夏昭：“我觉得你就算五十岁穿这身长裙也会很好看。”
钟坦：“你们村都是这么夸人的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在夸我？”
夏昭：“是在夸啦，五十岁的津森千里仍然留着少女般的黑色长发，在面颊上扫着粉色的腮红，带着羞涩的微笑多美啊！”
钟坦：“男生女生的思维果真是不一样的。”
夏昭：“看到你穿成这样我真是想送你个礼物，为了奖励你。”
钟坦：“送纯真什么礼物最好呢？”
夏昭缓缓地说：“赠你，空欢喜。”
钟坦：“就知道你没正型儿，哼。”
钟坦身穿着小礼服，流连在奢侈品包的海洋里，忽然眼前一阵迷乱。每个包不知道都经历了哪些浮华的名利场，她不知道这些奢侈的意义，或者是奢侈的意义们。这些意义似乎从来没有被印证过，或许是身穿了得体昂贵的时装能够得到更多的被搭讪的机会，或者是能获得更多的羡慕的眼光，可是在得到这些赤裸裸的青睐之前，她们都是保持着矜持的状态，不苟言笑，眉眼矜持而冷漠。或许其中的意义仅仅是奢侈品背负的行囊，他本身不需要任何意义。奢侈是空虚和无奈的产物，或许把他们抛开后会看到肉体里面藏着几个挣扎的鬼魅，阴霾、幻影、性……贯穿着所有的事情。
钟坦看到了香奈儿最新款的冰块包，带有一种极致的清凉感觉。钟坦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有了一种极想拥有的冲动，看了下购买的价签两万五千元，仔细地拿自己的月薪做了个衡量，以现在实习的状态来看需要至少六个月的工资才能实现。在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奢侈品离自己这么近又那么远。
夏昭看出了钟坦的小心思，跟钟坦说：“走吧。”
钟坦说：“我再挑一个包。”
夏昭：“我替你挑好了。”
钟坦：“你怎么这么拽，这都能替我做主？”
夏昭走到了结账台前，跟服务小姐说：“这两件给我打包。”
钟坦看到了津森千里的晚礼服和香奈儿的冰块包，激动地说：“谢谢。”其实她心里感动是有男生这么了解自己的心思，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夏昭看在了眼里。
服务生说：“这件衣服租价是……”
夏昭：“不是租的，要买的。”
钟坦的眼睛和鼻孔一起放大。
夏昭：“拿着吧，送你的。”
钟坦：“公……公费么？”
夏昭：“别问那么多了，赶在我后悔之前，速速拿走。”
钟坦心里一阵温暖。
一下午的时间都是在喜悦中度过，反复地看了多遍，期盼着早点下班都没有去7-11买盒饭，直接省略了晚饭，她心想省去了一顿晚饭明天会更瘦一点。打车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忘记拿东西。
只是出租车司机的态度实在是太差，钟坦在提出开空调的情况下，出租车自己先是装聋作哑，钟坦忍不住再问一句的时候，他横着扔过来一句：“什么天气啊，就开空调！”钟坦很想跑下车，再换一辆出租。可是又转念一想，这么晚，再换一辆车会增加打车的难度，实在是不值，认了吧。北京的司机似乎都在夏天得了同样的一个毛病，那就是狂躁症或者是内分泌失调，又或者是在出租车里压抑了太久。钟坦的心情有点被扰乱，但是伸手又摸了摸已经属于自己的冰块包，心理暗暗地骂：“你一定不知道明天的我有多辉煌。”下车的时候钟坦恶狠狠地关了车门以示报复。
酒宴上，丁宁带着妹妹丁文来参加这盛会，丁文从来不同丁宁参加这些盛典活动，他也很惊诧妹妹怎么开始对广告圈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也许是因为钟坦。女生之间的嫉妒，可以让她们对对方的一切都比她们的父母还要了解。丁宁只想到了这么多。
当主持人宣读年度奢侈品广告设计获奖得主是钟坦的时候，钟坦的惊喜感觉涌到了头顶，顿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她优雅地走上了颁奖台上。她在上台前脑海里回想的是试用期是不是可以马上结束，然后下个月就是正常员工的待遇了，她忽然间感觉到了，只要努力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实现的，只要去做，不是么？
然后是主持人请出了颁奖嘉宾，当那个熟悉的名字在主持人的口中提起的时候，钟坦的心脏似乎真的无法继续撑下去了。
“吕杨。”
她从来没想到过，包括现在。上台后她走向吕杨的时候，眼泪流了下来。过去的一幕幕像是过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原来她一直都不坚强，在吕杨的面前她还是可以不勇敢，放一万个心的不勇敢。可是他离钟坦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她紧张得不知所措，他却从容不迫。
广阔的颁奖礼堂忽然像变成了狭小的空间，空气凝固起来，他们像两只弱小的昆虫，突然被困成了一块琥珀。
吕杨平静地说：“很多人喜欢抄袭、模仿，这是对自己才华的否认；很多人害怕他人抄袭、模仿，这是对自己才华储量的置疑。总是这样，当在某一艺术领域寻求突破时，一种惧畏雷同的心态会为我们的思想裹足，我们生怕别人说我们的创意已然陈旧，已然重蹈了先人的脚步，这导致了我们不停地突破着‘形式’，而非内容，感谢钟坦让我们看到新鲜人的带给我们的憧憬和希望。”
钟坦说：“生活逼迫每个人越发现实。很多人愚蠢地放弃了梦想，而我用梦想标划了现实中自己的位置，跨越两端，而从不居中。外人说我活得梦想，我说他们从不曾真正现实。我拦不住失去的年华，却抓住了年华正在悄然带走的每一个梦，当然包括那只飞在空中的鱼，尽管我知道飞鱼是无法飞上蓝天的，我们的惧怕，让我们但凡触及先人的创意后都会掉头，选择剩下的号码，然而号码越来越少，思路越来越窄，创意越来越流于表面，前人变的越来越看似无法超越，我们在创意中需要做到的就是不要面对现实，不要实事求是！”
钟坦在整个酒宴上都无法平息，她再一次不可控制地警戒自己不要忘记之前的伤痛，可是这些都是无用功。
酒宴结束的时候，丁文告诉丁宁：“我去找吕杨了。”
丁宁：“啊，你们认识？”
丁文：“认识的。”说的时候她看了钟坦一眼。
钟坦心里淡淡地告诉自己，原来这只是示威而已，已经不用在在意什么了。
丁宁：“钟坦，我送你回家。”
钟坦：“不用了。”
张群的侧脸一直在一边静默，在金色的灯光下。
张群对钟坦说：“在你的字典里真的所有都可以实现的。”
钟坦：“我说的是很多，而不是所有。不要跟我抬杠，你明显是明白的。”
张群：“你的确是在加班到凌晨1点的时候还乐观地说‘问君能有几多愁，困了累了喝红牛’的那个强势小姑娘。”
钟坦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切已经清晰，没有谁能代表爱情，这本来就是件伤筋动骨的事情，她知道曾经在生命中出现的最大的不公，也许是真正的公正所在，曾经被生活夺走的，也许是我们最不需要的。她还在为自己催眠：“我们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就这样吧。我已经没办法像当初那样被你吸引了。你是成熟了，稳重了。可知我喜欢的却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混小子。我不爱吕杨了。”她再次虚伪地给自己催眠。
可是她骗不了自己，依然用吕杨留给她的寥寥数语，作为每天的氧气，甜蜜呼吸着，让她不好不坏地活下去。
对于吕杨：“对于我来说，自由比什么都重要，为了自由，我甚至能放弃我的爱情。”
男人负你一次又一次，又为何仍旧执迷不悟为他的薄情不义做开脱，想着他不过是捧场做戏，这样自欺欺人，只因你爱他，所以舍不得去相信，来的时候才惊喜连连，活着的乐趣就在于你永远摸不透幸福的行程，来了就享受，走了就怀念。我们内心最脆弱的角落恰恰就是我们的致命伤，我们内心最阴暗的角落也是因为爱的作用力，一切看似残忍变态的举动都源于我们用错误的方式去诠释爱。她忽然间明白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很多东西属于你的谁也拿不走，所以当时失去的时候也没有强留，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强硬的女子会一如钟坦，用不多的二十几年青春去赌那样一个不知会不会出现在生命里的人，这不仅需要巴菲特的能力，还要有堂吉诃德的勇气。
第二天回到了公司，她应了夏昭的要求要给大家做培训。她转正加薪心切，但是为了能让大家感受到她低调拼搏进取看似不求回报的精神，她给大家精神培训的题目是“拿两千块的薪水要有一万元的范儿”，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口是心非。
前台小姐在和钟坦闲聊的时候知道了这个题目，便开始愤愤不平地说：“你们实习生还拿两千呢，而我呢，英语六级，税前加保险才一千八，想想都鼻涕一把泪一把，图什么呢，我也是图着遥遥无期的转部门啊。”
钟坦：“你想转到什么部门去”？
前台小姐：“策划。”
钟坦：“……你平时也有在学习吧？”
前台小姐：“这很难么，我天天看非常有创意的文案，这也算是一种学习吧。”
钟坦：“不算，最起码你应该开始跟策划部的同事们交朋友，让他们把你当朋友，这样以后办事情的话也都方便了。”
前台小姐：“不是有句话是‘有能力的话在哪里都好办事情’吗？”
钟坦：“可是经验这个东西你现在没有。”
前天小姐：“也是，那我现在还是好好干本行吧，送快递的都说我是写字楼里最好看的前台呢。”
钟坦笑了。
钟坦培训中说：“拿两千块钱的薪水，要有一万块钱的范儿。这句话是我看到的一篇文章的题目。我很喜欢。文章的意思就是，你如果打算就钱做事，那你一辈子都是给人打工且暗无天日的命。你唯一能出人头地的原因是，你有野心，你志不在小。
“工作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如果你把工作当成工作，你基本上一辈子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如果你把工作当事业去奋斗，你得到的一定比你期望的高。
“我最大的快乐是，我通过努力，过的每一天，都是我想要的。
“不要总是抱怨社会，他人对你不公。你如果不从内心里感恩，感谢资本家给你一个剥削你的机会，你就永远不会拿两千块钱，成就你1000万的事业基础。
“我这次的培训是给那些正准备步出校园，步入社会，像我一样正在实习中寻找方向并且磨练自己的同学们的，还有就是写给迷茫过，迷茫着的人们。”
午休的时候夏昭放起了jason mraz的歌听，真的很美好，Jason最大的优点就是简单，而简单往往能掩盖很多不足，因为它已经显得足够真诚，真诚到让你无心去挑刺，只想惬意地躺倒在他阳光且又透些伤感的声浪中。
这时候的钟坦忽然想起了和吕杨分手的时候，她无数次听的那首老歌《太委屈》。桃子的长相和身材都不属于惊艳型，但她智慧、善良、坚强。可惜的是很少人懂得真正欣赏她这些美好的品质，社会是浮躁的，物质的，人们的审美也会趋于畸形。听着《太委屈》，一忍再忍。歌中的她失恋了，一如当时的钟坦。没有怨恨，没有颓废，依然单纯地执着着自己的爱。她爱他，但与他已没有关系，她只是在坚持着她的坚持……确实很委屈。善良没有心机的人总是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任由单纯的心被不懂珍惜的人蹂躏践踏，最后受伤了，没有哭天抢地，没有要死要活，只心疼自己太委屈，但也傻傻地告诉自己，对情对爱全都不曾亏欠他。太善良，太傻，太痛，太委屈……她失恋后对歌曲的联想力都超过了其他人。
小枫临去法国前送了钟坦一个itouch，可以视频通话。细细地计算好了时差，在钟坦下班到家的时候正好拨给她。
她说：“曾经有一个朋友对我说，她的未来的婚姻可能只有生活，没有爱情。这是一个用语言铸就的锁，为什么会有这把锁的存在，能解开的就像上面那把钥匙。”
钟坦：“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朋友其实就是你自己。”
小枫没有理会钟坦的话，继续说着：“曾经有一个朋友，对我说，没有人能走近她的心里。其实我去过，可就像如今新修葺的围墙。”钟坦再也没有打断她，小枫继续用平缓的声音说着，她的声音，像是来时衣上的云，当钟坦从人生混混蒙蒙的山中走过，才终于恍悟出从前沾湿衣衫的那片云，永远也摘不掉了。它静默地融成了水汽，迷蒙了双眼，像是永不褪去的泪。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扇门，有一把钥匙。残酷的是大多数人一辈子找不到那扇门，找不到那把钥匙，每个人都保护着自己的那颗心，那个花园。因为它浇注了自己最羞怯的秘密。
小枫说：“每个人都应该爱护自己的花园，了解它，培育它。不因它疯狂的变化而迷惑，因为有一天花园不断地生长，你便再也找不到那扇门，那把钥匙。”
钟坦说：“心就是那个花园，比花园更大的有限的面积就是那场生活。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便无法控制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就在这样一个悖论里。如果一场美满的婚姻终究需要用心去生活，你保护着的自己那颗心却让你没法用心。如果你说美满的婚姻不需要用心，只需要生活，你会终日因为花园形状不断地变化而困惑如何生活。”
或许每个人有几次机会是一生中都很少的。一是找到自己的门和钥匙；二是碰到一个熟悉自己花园的园丁；三是进入自己的花园，了解它，看着它成长；四是打开自己的花园，用自由来保护它，而不是紧闭。
小枫说：“所有的一切，你只需要的是信任。信任谁，你自己，还有我。”
钟坦：“我一直信任你。”可是当她说出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语言很无力。
她觉得自己说的话在小枫面前都显得格外的苍白和无力，她也承认自己和小枫的友情有时候比爱情还要微妙。
小枫：“我给你买了一个礼物，妈妈说每个女孩都应该有一个香奈儿”
钟坦：“我妈妈只说过每个女孩都应该有个玩偶伴随左右，哪怕它变得又黑又旧，哪怕主人变老随着时光的流逝长出皱纹，小玩偶依旧会伴随左右。”
小枫：“那你有没有问过你妈妈现在的建议是让你拥有什么？”
钟坦：“似乎现在很少说话了。”
小枫：“为什么不说话呢？”
钟坦：“我觉得她过得很好，她觉得我过得很好，就不用问候了，你有没有和你妈妈打电话？”
小枫：“很久没有了。”
钟坦：“你不也是这样吗，为什么不说话？”
小枫：“本来父母离异的时候，我就打算不理她了。”
钟坦：“毕竟是你妈妈。”
小枫：“血缘关系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看好一切感情。”
钟坦：“对于她你还有想念吗？”
小枫：“她现在在地球的另一边，怀抱变成了别人儿女的温柔乡。但是可能因为距离遥远的原因，我对她也没有了偏见，有时候距离是一个好东西。”
钟坦：“别难过了，睡觉吧。”
小枫：“礼物我还没给你看呢。”
钟坦：“好，我闭上眼睛。”
小枫：“别骗人了，你是不会闭上的。”
钟坦：“那你还不直接拿出来。”
小枫从身后拿出了香奈儿的冰块包，和钟坦已经拥有的那款一模一样。
钟坦本不想说这个事实，可是还是忍不住说：“这款我真的已经有了。”说完就把咖啡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压制自己的紧张心情，可是咖啡因对于钟坦这样人来说连精神振奋的作用都没有，更别说治愈紧张兴奋了。
小枫：“你还有什么了，没有向我汇报。”
钟坦：“还有一件津森千里的裙子。”
小枫：“我也一直觉得这个牌子的衣服很适合你。”
钟坦：“是啊。”
小枫：“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没心没肺了。”
钟坦：“你只是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的女生啦，而且像你这样冬天不穿秋裤的女生，一般男生是伤不起的。”
小枫：“你还想念吕杨吗？”
钟坦：“我正要和你说颁奖的事情。”
小枫：“嗯，张群和我说了你中奖了，还给大家做了蛊惑人心的培训。”
钟坦：“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给我颁奖的人就是吕杨。”
小枫：“原来你想说这个。”
钟坦：“是你提醒的我。”
小枫：“你继续讲，我不打扰你。”说罢就饮下了冰块已经融化的冰水，在大厦顶层空荡荡的房间里感觉到了一阵清凉的稀薄。
钟坦：“曾经爱得疯狂，如今伤得漂亮。”
小枫：“我们一生。可以遇见那么多人，不论爱与不爱，都可以在一起度过一生中的。一天，一月，一年。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好聚好散。然后，又和下一个人一起度过。又一个，又一天，又一月，又一年，要知足，要平凡，要感恩，要知情。琼瑶阿姨如是说。”
或许钟坦现在应该明白的是享受过后便是承受和忍受，其实这个世界并不复杂，只是我们想要的太多，认为很多东西都应该属于我们，但又吝惜付出。在看似追逐的过程中刻意成熟，刻意排斥外界，自己封闭了所有快乐根源。
钟坦把touch的摄像头从自己脸上移开，瞬间已经泪流满面。小枫装作没有看见，有时候朋友之间的沉默不语胜过任何安慰的语言。
钟坦知道自己还是无法释怀的，当他带着他的新欢在她面前招摇，她是无法假装大度的祝福，她觉得没必要，不管那个女孩比钟坦好还是差，不管他们幸福不幸福，她还是不明白，他们和她已经再无任何关系。
小枫：“你该休息了吧，这会不再像大学的时候了，对了，忘了问你转正的事情如何了。”
钟坦：“夏昭约了明天跟我谈薪资。”
小枫：“嗯，不要妥协，你现在的身价是可以三个月买一个香奈儿冰块包的。”
钟坦：“万恶的HR薪资制度也被你了解到了。”
小枫：“都是张群告诉我的。”
钟坦：“他跟我交流不多。”
小枫：“他跟你交流多就奇怪了。”
钟坦：“有什么奇怪的，同一个公司的同事交流很正常。”
小枫：“只是你们俩站在一起的感觉我很奇怪。”
钟坦：“我们俩站在一起的画面都被你想像过。”
小枫：“咱们不是一起吃饭吗？”
钟坦：“那你什么感觉？”
小枫：“你还是对他感兴趣，不然你不会问。”
钟坦：“讨厌，你爱说不说。”
小枫：“你总是希望被人了解，但是又怕被人看透。”
钟坦：“是的。”
小枫：“你们俩站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劳改少年，一个是知青少女。”
钟坦：“他今天还跟我说他做了一件好事。”
小枫：“什么好事？”
钟坦：“他说他今天做了一件好事。起因是他一般不拒绝保险人员推销保险或者路边派发传单。”
小枫：“嗯，继续说他。”
“于是一个银行的保险电话中心人员执着地给他打了第四次电话。第一次，他是说不合适，然后和她聊了会儿。第二次他是说没有时间，她于是另外找时间。第三次她打过来她听到他在接受培训（我编的）于是自己挂了。第四次就是今晚他接了，一听都已经听出来了，正好是晚上有空的时候，便让她讲完。
然后张群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基本上不会接受保险购买的事情，但是他希望这个电话的内容对她能有帮助。当然，张群还用了一些比如2012，以及现金折现率，年轻人保险投资心理，中国保险市场发展分析，医院消费者才是他们寻找潜在客户等方法来拒绝她。
她还是很执着。依然例行公事一般地说服张群，他便一边和她探讨一边想如何拒绝她，以及如何走出自己谈话的陷阱，他还帮她分析客户的类别，提高她工作效率的方法，就给她推荐了《当幸福来敲门》这个电影中的销售技巧，分析了她们公司的产品，市场竞争优势，产品竞争优势，产品引用的数据。
最后，一个多小时以后，她告诉张群：“好了好了，今天和你聊天收获很大，我要下班了，不和你聊了。”张群说：“好的”，她还不忘再补一句“考虑下保险”，张群说：“好的”。
钟坦继续说：“然后我当时就笑得不省人事了。”
小枫：“他如果知道你记得这么清楚，他应该会很开心的。”
钟坦：“我对于工作以外的搞笑事情，往往都是记得很清楚的。”
小枫：“因为你开始关注张群。”
钟坦：“我只是觉得他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能以一种很幽默的态度面对，这点很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第七章·备战人生什么是形式，什么是灵魂？生活就是形式，心就是灵魂。你没有把握灵魂，要求的生活永远是不断变化的形式，你现在要求的生活，就将不会是将来你所想要的。
由于钟坦的一直低调的英文名字是充满了阳刚之气的Oscar，所以夏昭对钟坦的实习中极具亮点一句点评就是“Oscar is not an actor，Oscar must be a hero。，钟坦看了看分数，自己不算失望，说：“Anyway，I know I can be a hero but don’t know how。”
夏昭说：“今天还会来一位新同事。”紧接着就是创意部的同事异口同声的问男的女的。
夏昭说：“女的。”这时候气氛没有减弱的趋势，因为创意部门以男丁偏多。钟坦心想自己进来的时候本没有说要再进人了，难道说自己真的是要升职了？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夏昭：“钟坦，你来一下吧。”
钟坦：“去哪里？”
夏昭：“当然是我的办公室。”
钟坦晕乎乎地走进去了。
夏昭：“如果说让你重新选择的话你还会选择创意部门吗？”
钟坦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问得口干舌燥，夏昭现在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对她另有安排？她心中忽然觉得中国有首古诗可以概括她现在的窘境，那诗中说：板凳宽，扁担长，扁担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了板凳上，扁担偏要扁担绑在了板凳上……
夏昭：“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要是换做之前的钟坦，她很想说：“我想有所房子，面朝大海，集中供暖”，可是现在的钟坦，对于自己是否可以顺利转正的事情还未卜，更别说是自己单独拥有一个房子这种奢华的梦想了。钟坦出于紧张状态，紧紧地盯着夏昭的双脚。
夏昭：“你获奖为公司赢得了卡地亚的年度预算，大家都很欢欣鼓舞。”
钟坦：“可能目前奢侈品类的竞争力就是人傻钱多吧。”
夏昭：“你指的不是奢侈品的竞争力，而是我国在国际舞台上的核心竞争力。”
钟坦：“那就是我们公司的竞争力太强了，有一个扫地的老太太，很偶然地，当她经过一个Art Director的身边，扫一眼白纸上手勾的layout，会低声提醒对方说：‘小心，上期Archive上见有国外agency做过了。’”
夏昭哈哈大笑。
钟坦：“夏总，你找我是什么事情呢？”她心里想：会不会是直接告诉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忍着？
夏昭：“你认识吕杨？”
钟坦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怎么大学的那么一点破事被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钟坦坦荡地说：“曾经认识。”
夏昭：“其实这个奖是他特意要颁给你的，他是评审团的。在评奖之前已经与我们都打好了招呼，说这个奖一定会颁给你。”
钟坦心想，吕杨现在做好事怎么一定要昭告天下呢？然后又在当事人的面前假装不知道这些事情，男人的心思还真是九曲十八弯。原来任何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潜规则在作祟，工作不好找，找到了也是托关系。好不容易第一次参加了创意大赛，没想到连得奖的结果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应该感谢吕杨，还是应该责怪他一下。但是很容易想到的是，吕杨之所以这样做，应该是想得到钟坦的原谅，如果他要求的再多一点的话，他应该还是想得到感谢。
钟坦：“你果真赠与了我空欢喜，你是个说道做到的人。”
夏昭：“我当时是在开玩笑，没有想要调侃你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解我。”
钟坦：“还是要感谢你跟我说实话的，我先离开下。”说完就夺门奔向了洗手间。她扶着洗手间冰凉的墙壁隐忍地哭了，优雅的锁骨抖动，看上去很痛。这时候的吕杨，不是钟坦曾爱的他。正如这时候的钟坦，不是她爱的自己。人们都被改造成可一台社会机器，曾经钟爱的那个青春在岁月中模糊。她还是不停地想像吕杨究竟想做什么，想在广告圈里拉自己一把尽快上位？还是只是简单地为了报答自己大学时候无疾而终的恋情才做出此番举动的？吕杨没有正式地和钟坦说过再见，所以钟坦一直以为他或许还是在给予自己一线希望，不只是给自己，还有给钟坦。钟坦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因为爱还是因为逞强，她自己也不清不楚。
哭完擦干了泪，自己对着镜子努力地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她又走进夏昭的办公室。
夏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努力地伪装着自己其实是钟坦落泪的目击者。
夏昭：“其实现在公司对你有一个建议。”
钟坦心想：什么建议，十有八九都是板上钉钉的安排而已。
钟坦：“请讲。”
夏昭：“卡地亚的客户已经非常认可我们的创意，毕竟他们相信权威，相信评审团的。”
钟坦心想外国人总是单纯的，为奢侈品服务的客户经理也都是深受其客户的企业文化影响，对我们的创意水平已经五体投地了。
夏昭继续说：“卡地亚想让你做他们的客户主管。”
钟坦：“可我是创意实习生，下一步的计划应该是创意专员，或者是CD。”
夏昭：“CD还得熬到至少我这个年龄，我这个发型。”
钟坦：“其实我现在对自己的了解就是，自己可能比较适合创意。”
夏昭：“你对自己的了解不够，你要多听同事们的意见。”
钟坦：“同事们什么意见？”
夏昭：“你的熟练程度远远不及大家，有时候大家要帮你，要为你考虑很多。”
钟坦：“这些他们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夏昭：“大家都是表面和平，这就是职场，请你不要在意。更重要的是你获奖了，对于那些老员工来说表面上是一种激励，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不会一直帮你，更严重地说，也许将来在跟你的工作配合上都会出问题。”
钟坦心里暗暗发凉，原来存在这么多的问题，表面的和平，内心的冷清。
钟坦：“今天就要给到答案吗？”
夏昭：“明天下午告诉我吧。”
钟坦晚上到家后，也不考虑时差的问题，就给小枫拨打了越洋电话。小枫正好在吃午饭，她接到了钟坦的电话便说“我一会到酒店就给你打回去”。说完，就扔下了刀叉直奔住处。
钟坦开门见山地说：“夏昭现在要给我换职位。”
小枫：“你升职了吧？”
钟坦：“不是直线型的升职，直接换成跟你做同行了。他说是卡地亚的意见要我做客户主管。”
小枫：“同行啊，恭喜加入了AE碎催的大家庭，正所谓不愿意当碎催的碎催不是好碎催，此刻的你准备好了吗？”
钟坦：“没有。”
小枫：“你也应该说准备好了吗？”
钟坦：“It is not funny。”
小枫：“It is not joke。”
钟坦：“我该怎么办？”
小枫：“你更在乎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是在乎的仅仅是自己想做一个好的事情。”
钟坦：“有区别吗？”
小枫：“当然有，首先你要知道的应该是什么是形式，什么是灵魂。生活就是形式，心就是灵魂。你没有把握灵魂，要求的生活永远是不断变化的形式，你现在要求的生活，就将不会是将来你所想要的。”
钟坦：“我现在就想做一个自己不是十分讨厌的工作就好了，平台好一点，发展空间大一点。”
钟坦：“客户主管主要是写广告？”
小枫：“不，是撰文者写的。”
钟坦：“一定很有趣。”
小枫：“并不是很轻松，我们也要做很多的研究。”
钟坦：“我觉得客户主管对于我来说可能就是水中月，雾里花——糊里糊涂看不清楚。”
小枫：“跟广告主的商品一样，AE也是分为高中低档，客户主管之间的差别真的是很大很大，有些AE在广告公司里的地位相当的高，而有些AE在广告公司里始终是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钟坦：“当主角还是当龙套是靠演技决定的？”
小枫：“你这么说也是未尝不可，我先去喝水，你也喝点吧。”
钟坦想想自己今天一下午似乎都忙得忘了喝水。就连连点头。
小枫：“主要是由他们所承担的工作与职责决定的，据说在很多地方AE所领的薪水比代表客户，职位相当的产品经理还要高。但是他们承担的业务也多，不仅要负责广告策划推广的工作，还要负责整个行销企划，并且要能引导公司内各个部门尽可能地配合协作完成工作。”
钟坦：“哇，看上去一定很好赚哦。”
小枫：“不见得，现在大多数AE在广告公司里只剩下协调的功能，成了客户与广告公司部门之间沟通的传声筒，还是很臭屁的。”
钟坦：“那咱们公司的呢？”
小枫：“作为奢侈品来讲的话，应该很不错的，至少我觉得比创意这个工作更适合女生，而且现在以你的精神状态来看的话，多多跟人交流有益你的身心健康的。”
钟坦：“面对选择的时候，谁都是个贱人。”
小枫：“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有犯贱的一面，跟趾高气扬的HR犯贱，跟上司犯贱，跟朋友犯贱。”
钟坦：“嗯，我知道自己该选什么了。”
小枫：“我也知道了。”
钟坦在镜子前像往常一样梳洗，梳头发的时候发现掉了好多根，回想起上大学的时候宿舍楼的水质再差都不会脱发。想起当时停水的时候，连洗头发的热水都是细心的吕杨打来的。然后几个女生在水池边洗头发，洗到腰酸的时候，几乎都是同时搂着头发，掐着腰表情痛苦地站起来，然后再一下一下锤自己的后背，然后再与一起洗头发的姐妹们相视一笑。现在的钟坦安慰自己仅仅是脱发而已，比起被邮件悼唁要好很多。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画了清淡而细致的妆，大地色的眼影也是在为自己加油和鼓劲。
刚到公司就发现了新的实习生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钟坦心想都是安排好的一切还要装作倾听员工心声，做到民主实在是件虚伪的事。
新的实习生看到钟坦后，热情地起身打招呼：“你好，我叫Lisa。”她上身穿着CDG的俏皮风格上衣，质地一流的牛仔裤和复古的皮鞋。看上去端庄而矜持，主要是她的嘴巴笑起的弧度都像是经过了多重的修炼，恰到好处的笑。可能对人对宠物都是一样的平等笑容。
钟坦平静地说欢迎，然后问丁宁：“我的东西呢？”
丁宁：“在夏总的办公室里。”
钟坦敲门进去说：“我想好了。”
夏昭：“嗯，公司很感谢你能顾全大局。”
钟坦：“那我今天就去张群那报道。”
夏昭：“好的，注意查收下HR今天早上发的邮件。”
钟坦：“OK。”
钟坦在张群的推介下认识了所有部门的客户主管，张群说中午请钟坦吃饭，还是那家排队都要一个小时的“日昌”，两个人都心甘情愿地排队等很久。
张群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来这个地方吃？”
钟坦：“大学的时候养成的臭脾气？”
张群：“我也是被别人养成的毛病，本来我是不喜欢这种广式的东西，你想我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
“吕杨就是真相。”
张群开始捞水果给钟坦，钟坦推了推杯子以示礼貌。
钟坦：“如何？”
在倒水果捞的时候，张群不由自主地把香蕉挑出来给了钟坦，钟坦的头顶出现了一堆的问号。
钟坦：“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香蕉的？”
张群扑哧一声笑了下，也是在嘲笑自己对于多年前的记忆依旧是难以忘怀。他很想写封情书给丁文，不如寄去天国。可惜丁文现在不爱他。
张群：“前女友喜欢吃这个。”
钟坦：“习惯成自然，其实忘记习惯还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感觉上有点人是物非的冷漠感。”
钟坦看到了张群更落寞的表情就解释道：“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是我想说together不一定就是good，捡到神灯也不一定就是幸福的开始，天上掉下的馅饼说不定会把头烫伤，暮光里灰姑娘遇到王子没准正赶上王子饿到发昏，也许你们没在一起这个事情是被祝福的。”
钟坦说完就发现自己确实是不太会安慰人的。
张群：“你这么会说话，将来奢侈品的客户一定会被你折服的。”
钟坦：“我那么会做创意，可是创意部门还是没能留下我。”
张群：“公司上级的安排，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
钟坦心里想：无能为力这几个词确实是已经麻木了，作为填补空白的空白内容。
钟坦不由得说：“吕杨是认识我的。”
张群：“他的女友是认识我的。”
钟坦不明白这其中还有什么联系，就不由得继续追问了下去。
钟坦：“他女友你都认识吗，XX大学的？”
张群：“是和你一所大学的。”
他开始怀念起和丁文的日子。
想到了丁文是个很喜欢做测试的人，经常会在张群处理邮件的时候调皮的弹出MSN的对话框。
她问张群是否是个恋旧的人，是否极度怀念过去？
张群：“从来只怀旧，绝不恋旧。”
“最喜欢的饮品。”
张群：“果汁。”
“什么样的CD封面会引起你的注意从而购买？”
张群：“低调的。”
“喜欢我吗？”
张群：“废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约我吃饭啊？”
张群：“今天下班？”
“觉得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
张群：“永远小孩子脾气……”
“讲一个自己的糗事吧……”
张群：“当街被女孩子拉着不放手，乞丐小女孩……”
“最想收到的礼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