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两天后，我带着一行人，驱车赶往丁志豪的板厂。
临近板厂时，我低头看看自己这身男装。
垫肩，帽子口罩，乔装得很不错，完美。
前排的男人回过头，问我：
「老板，我这造型可还行？西装革履，滚圆的肚子，还有脖子上这大金链子，像个暴发户吧？」
我扫了他一眼，点头：「嗯，小刘，到时候机灵点。」
他笑笑：「放心，我们都是专业演员。」
我透过车窗，老远就看到丁志豪笑得一脸谄媚，早早地等在门口迎接。
两辆车还没停稳，他就急迫地迎了上来。
前排的男人径自开车门下车，上去就拍丁志豪的肩膀。
「你就是丁总吧？」
「是是是，您就是刘总？」他笑眯眯地扫了眼车座，「您这儿怎么坐前排去了？」
「小老弟，你是不知道，我晕车啊，坐前排还能好点。要不是助理拦我，我都想自己开车来。」
丁志豪立马接话：「您可是领导啊，那怎么能让您亲自开车来？早说，我应该开车去接您！」
待两车七八个人都下车后，我混在人群里，跟着他们进厂。
丁志豪边引路边恭维：「刘总您一看就是个大企业家，我要是能和您合作，真是三生有幸。」
「还行，一般一般，咱们低调。」小刘一本正经地忽悠：「我这个人，啥也没有，就是有钱。小老弟，我一看你，就觉得咱俩有缘。要不，我咋就选了你家的厂子呢？」
丁志豪连声称是，带着一行人参观了车间，最后到他办公室喝茶。
他恭敬地给小刘倒上茶，期待地问：「刘总，您看我这厂子还是不错的？您说的产量，交给我，没问题。」
小刘接过茶，蹙眉半晌不语。
引得丁志豪有些焦虑：「刘总，您还有啥疑虑？您说出来，这都好商量。」
「小老弟啊，我是相信你的。但，我要的这批货，确实很急。就这两条生产线，每天的产出量太小。」
「不不不，刘总，我可以让工人们加班加点地干，绝对不耽误您正事。」
小刘放下茶盏，思虑了几秒，开口说道：「这样，你先把厂子扩张一倍，再加两条生产线，我也能放心把这笔生意交给你。」
丁志豪迟疑：「可，这投入也太大了，万一，我说万一，我这要是全投了，您回头再放我鸽子……」
「哈哈哈！」小刘大笑，安抚他：「这样，我只要看到你厂子扩建一动工，立马和你签合同。我每秒几千万上下，还能为了你这点小生意跑路？」
「是，我当然相信刘总您了。但我资金链还是很吃紧的。」
「小老弟啊，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条富贵命。绝对不可能就有个厂子，家里肯定还有资产，对不对？先拿来用嘛，不投资泼天的富贵怎么会来？」
我在角落里，看着丁志豪犹豫不决，似乎还在考虑。
小刘一把搂住他的肩，对他比了数钱的手势。
「这单生意你要是能接下，利润绝对抵你前三年的收入……」
丁志豪咬紧牙关，终于狠下心。
「好！」
我松开握紧的手，挑眉瞥向小刘。
小刘在丁志豪看不见的时刻，给我比了个耶。
10
丁志豪不顾爸爸的反对，一股脑儿把房子都卖掉。
我站在家门口，看着多年未经过的家门，听着里面传来父子俩激烈的争吵声。
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随着一声惊天的摔门声，我退后几步，隐匿在一旁。
丁志豪气得冲出家门，嘴里还不三不四地咒骂着爸爸。
「老不死的，事儿真多。」
直到他走远后，我才慢慢踱步走进院子。
只见院子里东西砸得稀碎，爸爸蹲在门槛上抽烟。
我嘲讽地勾起唇角，等他发现我时，我脸上尽是担心的神情。
「爸，你病好了吗？怎么还抽烟？」
我上前一步抢下烟，扔在地上。
爸爸没好气地瞪我：「用得着你这个畜生来关心我？」
「爸，看您说的，您都病了，别生气。」我弯腰扶起凳子，让他坐上。
「爸，我听说志豪办了个厂子？」
他听到我说厂子的事，火气一下子上来，喊道：「那是志豪的，你别想抢。告诉你，没门！」
我心里冷笑，面上附声道：「知道知道，我这不是担心他，怕他出事嘛。」
「他能出什么事？」爸爸看似不在意，耳朵却支棱起来。
我停顿了两秒，慢慢说：「最近，有人假冒企业家四处骗钱，我怕志豪也着了人家的道。特意来问问您，毕竟他是我弟。」
「那些骗子，好像这些日子，就在咱们村这边晃悠。叫什么来着忘了，姓刘啥的。长得一副暴发户的样子，你可让志豪注意点。」
说着，我拿起手机，翻到特意PS过的新闻截图，上面是一张小刘的照片。
「您看，这主谋就长这样。您见过吗？」
爸爸特意眯着眼看了许久，摇头。
我随后和他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家。
等到丁志豪把所有卖房的钱，都投入厂子的消息后。
我让小刘按约定，去厂子和丁志豪签约。
找人以丁志豪的名义，接爸爸去了厂子。
小刘安排人现场转播给我，我把车停在厂子门口不远处。
打开手机，好好欣赏这出大戏。
丁志豪和小刘在办公室相谈甚欢，准备签约时。
爸爸推门而入，进入办公室。
丁志豪有些吃惊，但很快向小刘介绍。
「刘总，这是我爸。」
小刘特意面朝爸爸，对他打招呼。
爸爸淡淡地应了句，扫了一眼小刘后，倏地定住眼神。
怀疑地看着小刘，颤颤巍巍说：「你是骗子！」
11
丁志豪一惊，赶紧把爸爸往外推，不忘给小刘道歉：
「不好意思刘总，我爸老糊涂了，见笑了。我马上找人送他走。」
小刘笑笑：「理解，我家也有老人。」
而爸爸此时不干了，说什么也不走，一个劲儿地对丁志豪说：「儿子，他就是个骗子！他要骗你的钱！」
「爸爸爸，你别给我捣乱了，我东山再起就靠他了！」
「志豪，他是真是个骗子，我见过他照片，都上新闻了！」
爸爸努力地想说服他，可是一门心思要发财的丁志豪怎么会听得进去呢？
丁志豪示意手下的人把爸爸请走，有两人过来想拽走他。
爸爸猛然一个使劲儿，甩开二人，冲向办公桌前，拿起打印好的合同，刷刷两下撕碎了。
丁志豪这下彻底发怒，爸爸折腾得他闹心，扯着嗓子吼：「爸你是痴呆了吧！跑我这里搅和什么啊？」
爸爸急得直跺脚：「他是坏人，他真是骗子！」
此时小刘愠怒地对着丁志豪质问：「小老弟，这是什么情况？老爷子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他脑子是不是不清楚？」
「害，他脑子是有点问题……」
「这样，我建议你现在就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早治早好。要不这多耽误你发财啊。」
对于小刘的提议，丁志豪像是恍然大悟，对他赞不绝口。
「还是刘总您有主意。」他转身对着人使眼色，「把我爸带走，送到镇上精神病院。」
爸爸不敢置信地怒视他：「你个混球，竟然说劳资有精神病！我看你是活腻了！你要是敢，劳资就打断你的腿！所有家产都给你，你竟然不养我……」
丁志豪手下的人可不理他的吵闹，直接把爸爸架出房间。
小刘瞥了眼地上的碎纸，装作同情的样子。
「唉，咱们做儿女的有时候真不容易。这样，合同我让秘书再打印一份，明天再签。今天哥哥我做东，请你吃饭。走！」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让您请我呢……」
我收起手机，静静地看着一辆车从厂子内驶出，往镇上的方向开去。
爸爸，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宠爱一辈子的亲儿子，会亲手把你送入精神病院吧？
我嘲笑着启动车子，往老家房子的路驶去。
大门紧锁，我拿出多年未用的钥匙，顺利开门进入。
来到爸爸的房间，从他床下的木头箱子里，找出一个油包。
打开后，里面是一堆账本。
这都是他当年做村长时，记下的账。
我收起这些东西，锁门而去。
晚上，我把这些账本中的几页内容拍照，全部快递寄给纪检部门。
随后把照片上传到网络。
联络了营销号，大肆宣传。
「某村村长贪污百万拆迁款！贪赃枉法！」
12
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引起热议！
虽未指名道姓，但根据照片内容，已经有人顺藤摸瓜到村里。
确认了贪赃枉法的主人公，就是我爸爸。
一时之间，得知自己的拆迁款被爸爸中饱私囊的村民，杀到了老家，却找不到爸爸的踪迹。
拨打丁志豪的电话，他始终不肯接听。
村民通过宋老师联系上了我，我告诉他们爸爸的去向。
「志豪把我爸送到了精神病院……」
于是，村民派出了几个人杀气腾腾地去探视了爸爸。
我站得远远的，眺望着爸爸被村民们团团围住。
他在人群中，面红耳赤地争辩，试图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开解。
可是，那可是金钱啊。
谁能忍受得了，属于自己的钱，被别人揣在兜里，捂了那么多年。
最后他声嘶力竭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都给志豪了，你们去找志豪，我啥也没有，啥都没有了！」
村民们个个冲冠怒发，恨不得上去撕碎了他。
「你那个混蛋儿子，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连面都不敢露！」
「你是他劳资，我们不找你找谁！」
「你贪污了我们的钱，去养你个混账小子，缺德！」
爸爸干脆破罐子破摔，对着村民叫嚣：「劳资命就在这儿了，有本事你们敢现在弄死我！我看你们谁敢？」
村民们怕真摊上他这条命，恼怒又不敢动手。
这时，我听到警车鸣笛声，随后医院大门敞开，警车驶入院内。
几名公检人员走向人群，在护士的带领下去到爸爸面前。
村民们见状纷纷让开，看着公检人员出示了证件。
「丁庆民是吧？我们是A市纪检委，现就你任职某村村长一职涉嫌贪污受贿，对你进行传唤拘留，请你配合。」
爸爸愣愣地杵在原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医生护士连忙上前把他推走，进行救治。
公检人员询问病情时，医生拿出一份病例。
「我们昨天给他做了身体检查，查出他得了脑瘤……」
我微微一愣，随即离开医院。
小刘给我打来了电话：「老板，我确认丁志豪把钱都投入生产，身无分文。现在我已经切断了和他的联系，一切进行顺利。」
「好。」
如我所料，爸爸被公检人员带走，丁志豪却像人间蒸发般，始终不敢现身。
他的板厂已被查封，连老家院子也贴上封条。
我配合相关部门，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后，就让我回家了。
刚到家，我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丁志豪。
「姐姐，我是志豪啊，姐姐，姐姐你救救我，我没钱了，你给点钱……」
我站在落地窗旁，看着窗外点点星光。
「志豪，你在哪里呢？我去找你。」
丁志豪现下别无选择，他说出了藏身的地点。
我立马把地址发给了纪检部门，随后驱车前往。
等我到时，他正在被人追得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一眼瞧见了我，怒斥：
「丁盼儿，你出卖我！」
「志豪，回头是岸，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我眼中满是对他的嘲笑，看着他狼狈不堪，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毁灭。
他咒骂着，一个踉跄跌倒在马路上，迎面疾驰而来的汽车直接撞飞了他！
……
医院里，医生严肃地给我说着他的病情：「他的情况很严重，就算苏醒，也可能会落下残疾，终身瘫痪……」
「医生，」我泪流不止，眼眶泛红：「你一定要救活他，他可是我弟啊……」
医生应声道，转身回去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关上，我轻轻地抹掉泪水，忍不住笑起来。
一定要救活，终身残疾，才是他应该得到的报应啊。
死多简单，生不如死最让人痛苦。
前半生，我受尽委屈和不平。
后半生，我要看着爸爸和丁志豪，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怎样惨痛的报应。
一定要救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