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入这片被岁月遗忘的废墟，柳如依便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与她血脉深处的力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这里是海外一处失落文明的遗迹，巨石搭建的神殿早已倾颓，青苔和藤蔓爬满了断壁残垣，诉说着千年的孤寂。
谢云峥紧随其后，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的气息很古怪。”他沉声提醒。
“嗯，与我母亲留下的信物有关。”柳如依的回答很轻，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前方一座半塌的祭坛所吸引。
在出发前，她用预知之力反复推演，最终放弃了先去天山的计划。梦境中那毁灭性的未来带给她强烈的紧迫感，拜月部族的秘密，以及母亲留下的线索，才是破解死局的第一步。
祭坛中央，一尊残破的石雕下，某种东西正在呼唤着她。
她快步走上前，拨开厚厚的尘土，一枚雕刻着奇异花纹的金属碎片映入眼帘。
就在她伸手触碰那碎片的瞬间，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残破的石墙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
他身形高大，穿着不同于大周任何民族的服饰，深邃的五官带着明显的异域特征，一头微卷的黑发用古朴的银饰束起，皮肤是常年被海风和烈日亲吻的蜜色。
他的出现，没有带走一丝风声。
谢云峥瞬间挡在柳如依身前，长剑出鞘半寸，一股凌厉的气机锁定了对方。
“阁下是何人？”
男人并未理会谢云=峥的敌意，他的视线越过谢云峥的肩膀，径直落在柳如依身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瞳里，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有震惊，有怀念，有悲伤，还有一丝……深藏的温柔。
“你的血脉……”男人开口了，他的大周官话说得有些生硬，却异常清晰，“不会错的，这纯净的月神之力……你是圣女。”
圣女。
柳如依心头一震。
她抬起头，直视着这个陌生的异族男子。
“你认识我母亲？”
男人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颤，他缓缓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认识她……我当然认识她。她叫月华，是我们拜月部族……最耀眼的光。”
月华。
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
不是柳夫人，不是李家的养女，而是月华。
“你叫什么名字？”柳如依问。
“卡岚。”男人回答，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柳如依的脸，“我叫卡岚。是拜月部族，曾经的守护者。”
谢云峥的戒备没有丝毫放松，他能感觉到，这个叫卡岚的男人身上，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
卡岚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谢云峥的存在，他看了一眼谢云峥护着柳如依的姿态，又看了一眼柳如依。
“他是你的……丈夫？”
“是。”柳如依坦然回答。
卡岚沉默了。
那沉默中，带着一种让柳如依感到莫名不安的压抑。
他再次看向柳如依，这一次，他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苦涩。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在外面，拥有自己的生活。”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柳如依一下。
“她对你好吗？你的父亲。”卡岚忽然问道。
“我父亲很爱她。”柳如依回答。
“是吗……那便好。”卡岚低声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她离开部族，背负了那么多，若是还过得不幸福，那也太……”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未尽的惋惜和心痛，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柳如依的心，开始往下沉。
“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她问出了那个让她感到些许慌乱的问题。
卡岚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你母亲还是圣女月华的时候，我是她的未婚夫。”
轰！
柳如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未婚夫？
母亲的……未婚夫？
这个词，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砸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从未想过，母亲在遇到父亲之前，还有这样一段过去。一段，如此深刻的，被尘封的往事。
卡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回忆的悲伤。
“我们曾以为，会永远在一起。我守护她，守护部族，而她，会成为部族最伟大的大祭司。可是……一切都变了。”
他的话语里，透露出对柳如依母亲的深情，那种深情，不是伪装，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甚至低声呢喃。
“她离开的前一夜，来找过我。她说，她爱上了另一个人，一个中原的男人。她说……她要走了。”
“我当时，不信。”
“我以为，她只是在找借口，想要逃避圣女的宿命。我甚至……对她说了很重的话。”
“直到她真的消失了，我才明白，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我们之间，终究是……情深缘浅。”
情深缘浅。
这四个字，让柳如依的心脏，猛地揪紧。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谢云峥。
谢云峥的面容冷峻，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他握着剑柄的手，却收得更紧了。
一股莫名的愧疚感，从柳如依的心底升起。
这愧疚，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母亲。
她感觉，自己和谢云峥此刻的幸福，仿佛是建立在母亲当年对另一个男人的亏欠之上。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困惑，也非常不安。
她与谢云峥之间那牢不可破的亲密，在这一刻，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旧情，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卡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他摇了摇头，驱散了自己脸上的悲伤。
“抱歉，圣女，我不该对你说这些。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他从怀中，取出了另一半金属碎片，与柳如依刚刚找到的那块，拼在了一起。
那是一块完整的，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盘，上面的花纹瞬间亮起，投射出一幅立体的星图。
“这不是普通的遗迹。”卡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是我们拜月部族，在海外建立的七座星象塔之一，用来观测天际，预警灾祸。”
“月华……你的母亲，在离开之前，曾预见到了终焉之魔的存在。她知道，邪神会觊觎圣女一脉的力量，会通过圣地信物，找到我们的部族。”
“所以，她不是背叛，也不是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