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串手链送给你,以后我走了你留个念想。”
“放心,我嘱咐秦潇了,他要是敢不好好对你,我就去他梦里揍他,替你出气。”
我一向对这串手链视作珍宝,谁都不给碰。
“你们在做什么?”
迷惘间,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潇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手上的力道倏忽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像小朋友般的走到他跟前。
“秦潇,她抢我的手链,你替我抢回来好不好?是阿姨留给我的,是你妈妈留给我的。”
他无声地看向我,眼神复杂到难以言说。
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还没开口我就晕了过去。
8
今天应该是11月15日,我睁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
我醒来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我身边,我想起来了,他叫厉航,是我的学长也是我的主治医师。
还有一个男的……此刻他正站在我面前,满脸戾气。
“说晕就晕,方蜜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演戏了。”
我头疼了一秒,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
“你不是订婚了吗,还来找我干嘛?”
秦潇笑了笑,答非所问,“我送你来之后,听说你最近经常来找这个小白脸。”
“之前我还好奇,你失踪的那两年日子是怎么过的,现在看来答案不言而喻了。”
他走到厉航跟前,望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不善,“只可惜啊,你不行,两年时间都没成事。”
“最后还是便宜我了。”
赤裸裸的暗示,让我心口猛地一疼,我拿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滚,你跟我滚。”
秦潇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厉航颀长的身影挡在我们面前,“秦总我劝您赶快离开,再刺激患者,我可以叫保安把您请出去。”
秦潇冷眼望着我们,坚持几秒后,走出病房,发出的关门声震耳欲聋。
我捂着脑袋,半天没缓过劲。
厉航心疼地看向我,“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你是没休息好才晕过去的。”
“不过,学妹,你确定不告诉他两年前的真相以及你的病情?”
“不用,恐怕过几天我自己都要忘光了。”
其实没什么,不过就是两年前,在秦潇失明后的第一个月,我就被检查出来罕见疾病。
全球发病率不足百分之五,一旦患上这种病,会在八年内逐渐忘光所有的事情,然后陷入昏迷,就和植物人一样。
我父母早逝,本就孤苦无依,没有人会在意。
可秦潇会难过,我舍不得他。
他才刚遭遇重创,如果让他知道我也出事了,他该多伤心啊。
我呆呆地把自己锁在房间哭了三天三夜,甚至试图自杀。
直到厉航找人把门撬开,才稳住了我的情绪。
“你别做傻事,我带你走,我会想办法治你的病,就算治不好,好歹可以延迟发作的时间。”
我不确定未来还能不能正常的出现在秦潇面前,我不想他担心更不想他为了我失去生活的信心。
于是我给他录了一段话,告诉他我接受不了残废的他,所以跟别人跑了。
我叫他永远都不要来找我,如果打扰到我的幸福生活,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可他没有听我的话,两年后,他找到了我,即使是为了报复,他也不准我再离开。
可现在,无论他肯不肯,我都要离开了。
9
厉航给我订好了下周去德国的机票,临走前我买了秦潇妈妈最爱吃的荔枝,准备去墓前见她最后一面。
无关秦潇,她对我有恩情。
秦潇妈妈被安葬在城郊最奢华墓场,遗像上的她笑的温柔恬静,与我记忆中的一样。
我弯下腰,正想清理一下墓碑,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方小姐,你怎么来了。”
是许雯。
她温柔地说道,“给我婆婆扫墓吗,你可真是有心了,不过以后大可不必了,我会派人跟她扫的。”
当着我的面,将我带来的花扔到了一边,我的视线瞟过她的手腕,熟悉的手链出现在我眼前。
我猛地攥紧拳头,“这条手链怎么会在你这里?”
许雯的一举一动都尽显得意,“秦潇给我的,他说是他妈妈给未来儿媳妇的。”
“不对,不是这样……”
这条手链是他妈妈送给我的,秦潇无权将它送给任何人。
“秦潇人呢,你告诉我,他人去哪里了。”
或许是因为失智的人力气都不小,许雯被我扯的脸都变形了,她勉强伸出手指了指外边,“他说他不想看到你,所以想等你走了再过来。”
我冲到秦潇跟前,像泼妇般的一拳一拳砸向他的胸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玉串对我的重要性,就连这最后一个念想都不肯给我,你混蛋,你混蛋!”
秦潇一言不发,良久后才笑了笑,“要是我妈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估计宁愿把那条玉出串拿去喂狗也让不会给你。”
“方蜜,你说你贱不贱啊,口口声声不稀罕我,却还留着我妈给你的东西,还真是又当又立。”
“快滚吧,别打扰我妈,她嫌恶心。”
他话还没说完,我看向他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你真的以为,我当初抛弃你是因为嫌弃你?”
“这么多年了,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更不肯去查。”
“秦潇,你是真的不信我,还是怕发现错的是你,不敢面对?”
他嘴角的冷笑,随着我的话一点点消失。
我脑袋又疼了,比之前更严重,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
秦潇的眼神从厌恶变为恐慌,他一把抱住我,大喊着,“快叫救护车,快点。”
他无能为力亲眼见证着我阖上眼睛,嘴唇轻轻蠕动着。
我说什么来着的?
哦,我想起来了,“秦潇,我终于不爱你了。”
10
好烦,我听到了争吵声。
我昏迷着,好不容易睁开眼,就看到两个容貌不俗的的男人在我面前打斗。
他们脸上都挂了彩,保安将他们隔开,小心翼翼地劝慰道,“都消消气,有事好商量。”
我坐了起来,看了眼穿白大褂的男人,伸手喊他过来。
可偏偏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更激动,他扑哧跪倒在我的病床前,眼泪鼻涕流了整张脸,“小蜜,你还记得我吗?”
小蜜?
怎么会有人这样叫我。
我蹙眉,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给抽了回来。
“你谁呀?”
“我认识你吗?”
“厉学长,这位先生是您的朋友吗?”
我有些发呆,脑子里一片茫然。
厉航大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方蜜,你在说什么,你真的不记得他了?”
我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还真不认识。
秦潇突然拔高声音,“厉航,是你干的,你让小蜜忘记我,这都是你安排的。”
“放屁,是你刺激她,你不顾她的意愿侮辱她,还和其他的女人订婚,把属于她的东西送给其他人,方蜜故意要忘记你,她太痛苦了,只有忘记你,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
两人再次扭打在了一起,就像要撕碎对方的野兽,一招一式都想致对方于死地。
那一天,秦潇和厉航都被警察给带走了。
厉航单独找他谈了一次话,我不清楚内容,只知道秦潇每天都来我的病房打卡,和我讲过去的事情。
“这条围巾是你织给我的,你手笨,足足织了一个月才完成。”
“你看这是我们的毕业照,你当时站在我旁边,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当时还在上学,不过班主任看我们关系好就默认了。”
我疑惑地看向他,完全没有印象。
“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
他喃喃自语地说道,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可是绝症这种东西,不是靠有信心就能治好的。
他不眠不休的赖在病房,哪都不肯去。
直到厉航带来了一份我清醒前签署的一份协议。
自从秦潇拒绝在协议上签字后,我就拜托厉航学长成为了我的监护人。
我未来的生活安排以及疗养方案,全交给他做主。
他知道我喜静不喜闹,最讨厌有人不碟不休的唠叨。
他甩手就给了秦潇一巴掌,“上次在警局你受的教训还不够是吧,说了让你别出现。”
“你不在方蜜身体状态才能变好,你就当行行好,放她一条生路。”
秦潇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我不能不出现,我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有很多事没为她做,我不能走。”
厉航看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摊垃圾,“你能为她做什么,别忘了,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频繁在两个女人之间跳跃,您秦大总裁可真有本事。”
我坐在一边看戏,只差拿瓜子出来吃了,直到听到“有未婚妻”“两个女人”时,心脏不受控的疼了一下。
奇怪,之前是脑袋痛,现在心脏怎么也疼了。
我心底没由的有些生气,忍不住开始干呕,持续了好一会,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的两个男人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方蜜,你这个月来生理期来了吗?”
11
我怀孕了。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怎么会怀孕。
厉航忧心忡忡,带着我去一项一项的做检查。
秦潇也不开心,望向我的眼神嘈杂了太多情绪,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我为什么会有孩子,你知道是谁的吗?”
我只信任厉航,可他不肯告诉我,他只淡淡地说我身体不好,孩子可能留不住。
嗐,留不住就算了吧,反正生下来了我也没法照顾她。
我没心没肺地睡了吃吃了睡,虽然总忘记事情,但每天都过的很快乐。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的出现。
“方蜜你是故意的吧,用孩子绑住一个男人,可真下作。”
她长得很好看,但对我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友好,我不想搭理她,可她却不依不饶。
“你说话,装傻可没用,不就是怀孕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生孩子?”
她甩给我一张检查报告单,上面清楚的写着一个叫许雯的女孩子怀孕了,应该就是她。
可我不明白她告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她孩子的父亲。
“你肚子里孩子,和我肚子里的,拥有同一个父亲。”
我大惊失色,迷茫地看向她。
她冷笑,好心的继续说道,“不过你怀孕的时间应该比我早一点,你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的身体有些发冷,我记忆力不好,但不代表我傻。
“他和你睡了之后,就来和我睡了。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前后不超过半个月。”
“不过,还是有区别。”
她笑了笑,凑近我的脸,“我的孩子名正言顺,你的孩子是私生子。”
“你胡说,你才是私生子,我全家都是私生子。”
我决不可能做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来,这个女人在骗我,“你去把你肚子里孩子的爸爸找来,我们当面对峙。”
许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我的不对劲,她上下打量我一眼,“你失忆了?难怪你会用本子记事,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不屑地笑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扔给我,“好好看看,让它替你回忆回忆。”
我翻开本子第一面,只看一行字就彻底呆滞。
“9月6号,秦潇来找我了,他身上混着不同牌子的香水味,熏得我头晕。”
“9月27号,秦潇带女人回家了,他让我从主卧滚出去,可我让位置了他还不高兴,非要我蹲在门口听他们的声音才行。”
“10月6号是秦潇的生日,我鼓足勇气想去告诉他真相,他却说除非我桌子上蛋糕的奶油全部吃完他才会听我讲话,可他分明知道我对奶油过敏,一点都吃不了。”
……
本子足足记录了将近四年来发生的事情,我每看一页,体温就下降一度,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就像有人用刀刺向我样的,疼的令人窒息。
是他,我梦到的男人就是秦潇。
四年来,他不断地折磨我,讽刺我,和无数女人苟且,还逼着我承担。
他在和其他女人订婚的前几天,甚至强制性的跟我发生了关系。
事到如今,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仍然让眼前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戏弄我的滋味,真的那么好吗?
庆幸,我没相信。
哪怕,我真的差一点点就信了。
许雯不满地来扯我胳膊时,我完全没防备,就被她扯下了床。
她疯了般的踹我肚子,我疼的快吐血,可内心竟滋生出一抹变态的痛快。
在一个个谎言中出现的生命,根本没必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忽然有人从身后扯住了许雯的头发,秦潇狰狞地脸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恶狠狠地给了许雯两巴掌,“我警告过你,再出现在小蜜跟前,我他妈要你的命。”
12
当我醒过来时,秦潇和许雯都消失了。
秦潇走时,他承诺我,“小蜜你等我回来,我会跟你解释,你不要忘记我,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我已经不在意了。
接下来的三天,秦潇都没有出现。
孩子自然没有保住,我不哭不闹,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好几次,厉航学长想跟我说些什么,都被我摇头拦了下来。
我的精神好不容易恢复了过来,可别再在我面前提晦气的人了。
厉航学长开始跟我讲之后去D国我要住的疗养院。
“环境特别好,有中餐和西餐,每天都有医生查房,每一季度都会组织旅游,到时候我带你去,趁机把整个欧洲玩完。”
我撇撇嘴,满不在乎,“无所谓,反正去了之后也会忘记的。”
意识到说错话,我连忙找补一句,“但只要和学长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他咬着后槽牙,半天吐出这一句,“算你有点良心。”
我装作很有兴致的样子,“学长,我想现在出去玩。”
“你刚没了孩子,不能走路……”
“要不你用轮椅推我出去走走呗?”
一连住院半个月,可给我闷坏了,厉航拗不过我,只好答应。
我喜欢看海,之前读书的时候,经常在海边散步。
现在厉航推着我,在海边缓缓地走,看到有人在卖气球,也给我买了一个。
我听说在气球上写下愿望,当它飞上天后,就会告诉天上的神仙帮你实现。
我拿出一直油性笔,很认真地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小秘密。
厉航要看,我撒娇地遮住不让他看。
“这么神秘,让我猜猜,是不是希望自己的身体会快点好?”
我摇了摇头,“这可不算愿望,算痴心妄想。”
他一愣,眼圈蓦地红了。
“学长,我们马上是不是就可以去D国了?”
“我听说那里环境很好,校园也很漂亮,你说我是不是还可以去读个研什么的,我学生时代就想当医生。”
我忍着心中的酸意,故作开心地问他。
厉航点点头,“当然可以,我替你安排。”
我哈哈大笑,“你前途远大,可不能陪我浪费时间。”
三甲医院最年轻也最富盛名的医生,怎么能为我牺牲前途?
“方蜜你别这样说,其实我……”
“啊,学长,你看气球飞掉了。”
我有些懊恼地望着徐徐飞上天的气球,好可惜,我的愿望还没有写完呢。
厉航摸了摸我的头,不用我开口,他自觉地转身再替我去买一只气球。
我望向他的背影,露出发自心底的微笑。
厉学长,我许了三个愿望。
一是希望世界和平再无战乱。
二是希望世间再无疾病人类幸福安康。
最后的一个愿望,是希望最最好的你能拥有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而不是被我困住。
我看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心情平静的要命。
学长,这次我自己走了,不要太想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