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我在李玉松家睡得还算安稳,只是又一次梦到了最初的噩梦。
最初的噩梦,也是我梦见次数最多的梦境。
直到我来美国后开始梦见其他东西了,那个如鬼域般阴森的噩梦才暂时消失。却不想今天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睡梦中。
不过这一次我没被噩梦吓醒。
因为在我梦到有怪物向我扑来之前,我就已经被陆雅琪叫醒了。
“你的脸色很差,做噩梦了?”陆雅琪用一杯冷水将我泼醒后若无其事道。
我抹了把脸,打了两个喷嚏:“陆雅琪,你就不能换种方式叫人起床吗?”
“你睡得太死了,我不方便去借用李家的平底锅,只好这样叫你。”陆雅琪轻描淡写,再理所当然不过地说道。
你妹啊……
我脑门立刻挂满了黑线,但慑于陆雅琪那恐怖的近战武力值,我还是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
嗯,谁让我是男人呢。
真爷们,就是这么大度。。。
“快起来吧,已经差不多八点了。楼下那人说,一会儿带你去见他父亲。”陆雅琪说完,娉娉婷婷地转身离去。
我看着她优雅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
什么时候陆雅琪的性格要是能和外表一样淑女就好了。
……
起床打理一番,我来到楼下,发现李玉松已经在这等着了。
一身灰白的连帽休闲运动卫衣,干净、清爽,笑起来甚至还有两分邻家大男孩式的羞涩和腼腆。
我去,什么鬼?
再次看到李玉松后,我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
李玉松现在这副简单的打扮,和他昨天那身又潮又嚣张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不仅将耳朵上乱七八糟的耳钉都拿掉了,就连那些时髦的戒指和项链也一样没带,只是简简单单地在右手手腕上系了一根红绳,质朴简单得像个三好学生。
呵呵,这丫的不会是一戏精吧?
难道是因为要带我去见他爸妈,所以就换回了乖乖宝形象?
“陆大美女呢,还没下来吗?”李玉松一看见我就问道。
果然,不论外在怎么变,这人的内心都是骚气蓬勃的。我闻言嘴角微微抽搐,说:“应该快了,就这两分钟。”
话说完,楼梯上就传来高跟鞋清脆叩击木板的声音。
陆雅琪回房后显然稍微打扮一下。
此刻的她穿着一身雪白的休闲雪纺衫,下身是一条简约的黑色西装裤。
她单手拿着一只女士手包,略施粉黛的俏脸比平时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傲,多了几分随和温婉。
乍看上去,女神范儿十足,陆雅琪整个人都在散发着精致的、惊人的魅力。
李玉松的哈喇子当场就流下来了。
我和陆雅琪相处时间不短,也算看习惯了她素面朝天的脸蛋。
可在这一刻,我骤然看见换了个穿衣风格,还给自己画了个淡妆的陆雅琪,也不由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钱秋林,我昨晚想了很久。”我正发着呆,李玉松突然凑到我耳边说道,“我觉得你们之间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追她。”
哟呵,少年勇气可嘉,我期待你花样作死哦。
一听这话,我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对李玉松说道:“好啊,你请自便,就算想现在告白我都没意见。”
“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什么?”陆雅琪见我脸上挂着坏笑,瞪了我一眼。
“没,没什么。我们走吧。”我立刻摇头说道。
……
之前说了,李玉松的父母就住在他隔壁。
所以我们出了个门,又进了个门,便来到他父母家里。
正如爷爷所说,李家自经融危机过后已经家道中落,他们在搬来波士顿后,也没再置办更多房产。
两栋靠近市中心的房子,一所规模不大的证券公司,便是李家的全部产业。
李家与我们钱家不同,人丁一直不旺,自从八年前李老太爷死后,到了李玉松他父亲这一辈,就只剩一户独苗。
所以现在的李家相比钱家而言,倒更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四口之家。
李牧山现年四十八岁,与我过世的父亲同年。
我们来到他们家时,李牧山正坐在阳台沙发上看报纸。他带着考究的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是儒雅。
“爸妈,我把钱秋林带过来了。”李玉松进门后就嚷道。
李牧山和妻子刘颖闻声都放下手里的事情,走了过来。
李牧山一点也没摆长辈的架子,看见我后就呵呵笑道:“秋林你来了,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小时候叔叔去看你时,你才刚学会走路呢。”
“李叔好,李婶好,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我向两位打了招呼,说话间不禁露出几分“乖宝宝”式的腼腆笑容。
“哈哈,那是当然的,你那时还小嘛。”李牧山哈哈一笑,“来来来,别站着,都没吃早饭吧,正好一起。”
李家的早餐是典型的美式早餐。
有燕麦粥、香肠、煎蛋、甜面包圈、煎土豆和面包片,还有咖啡、牛奶、红茶等等,品类十分丰盛。
用早餐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是两家关系熟络到一定程度上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我倒很喜欢眼下场合的,随意不生分。
毕竟我在李牧山面前只是晚辈,他要真像是招待商业客户一样订个酒店,弄个大包厢什么的,我反倒会浑身不自在。
一边吃着早餐,李牧山不时地问了我一些家里的情况。
他就这样很随意地和我拉着家常,直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把我们带进书房,问我是怎么找到李氏族谱的。
我闻言立即从包里拿出了李氏族谱交给他,顺便提了下找到族谱的经过。
李牧山接过李氏族谱一看,一连翻了好几页,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进行对照,好一会儿才说道:
“没错。这是我们家的族谱。”
“当年族谱丢失的时候,我还没出世。听我父亲说,我爷爷当时发了好大一阵脾气。后来我爷爷凭着记忆重写了一份,但因为还有许多记忆模糊的地方,根本无法补全。”
“秋林啊,叔叔要谢谢你,谢谢你替我们家找回这么重要的东西。”
“李叔您可别这么说,这是应该做的。”我连忙谦让。
国人都有很深的乡土情结,尤其是移民海外的华人更是如此,否则改革开放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华侨回国,寻根问祖。
同样生长在移民家族中的我,很清楚族谱对于李家这样的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归属感上的向往,也是久居海外的精神寄托。
李牧山一听我这话,哈哈大笑:
“不管怎样,谢你都是应该的。秋林啊,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让玉松带你在波士顿好好玩玩。玉松,你听见没?这几天可不许再去夜店瞎混。”
“知道了知道了。要我带秋林去玩没问题,但你可要给足活动经费。”李玉松在一边嚷嚷道。
“臭小子,平时给你的零花钱还少了!”李牧山笑骂。
我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略有尴尬地张了张嘴,打断道:“那个,李叔,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哦?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李牧山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不过仍旧和蔼地看着我。
“是这样的。当年你们丢了家谱,我们家其实也遗失了一些东西。那是我二太爷爷写的日记,上面记录的东西对我们家很重要。所以……”
“所以我爷爷和我就猜测,会不会当年渡轮靠岸后走得太匆忙,致使两家都错拿一些属于对方的行李。那本日记,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你们带走了。”
“嗯,你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发生。毕竟我们李家的族谱就是在你家里找到的。”
李牧山听完后沉吟了片刻,有点为难道,
“只是,叔叔家里留下来的藏书,有很大部分都卖给别人了。如果你要找的日记在那些藏书里,那恐怕还真不好找回来。”
什么?藏书卖给别人了!我听到这话,心中顿觉糟糕。
李牧山看我露出失望的表情,也有一点尴尬。
说起来,原本钱李两家的家业相差并不算大,奈何天降经济危机,险些让李家彻底破产。
李牧山一家从旧金山搬到波士顿打算从头来过的时候,也是寸步难行。
为了打开局面筹措资金,李牧山几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
后来,直到两年前,新开的公司又陷入了困境。为了弥补资金链的短缺,李牧山也只好将家里保存了数十年的珍贵藏书都卖给一个研究近代历史学的大学教授。
当然,这其中详尽的缘由经过,也是我后来和李玉松聊天才知道。
“李叔叔,您将那些书都卖给谁了,能告诉我吗?”我思考片刻,仍然不想轻易放弃。
或许一旦错过了这条线索,我就再也找不到钱越的日记了。
李牧山见我坚持,也不好拒绝。
他想了想道:“这样,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可以先去他那看看。如果日记真的在他那里,叔叔出面帮你买回来。”
说完,李牧山就从抽屉拿出纸笔,将那个买家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写给了我。
做完这些后,李牧山又问我要不要看看他家里剩余的藏书,说不定日记也可能还留在他家中。
我知道李牧山这么说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
因为能被他留下来的,想必都是他平时翻阅过的,比较喜欢的藏书。
在那些书籍当中,究竟有没有日记,李牧山肯定是一清二楚。
不过既然对方提出来了,那我便看看吧,也算走个过场。
意外没有出现,李牧山的藏书里果然是不可能有钱越的日记。
我翻看了李家所有的旧书后,李牧山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必须马上出门一趟。
临走之前,李牧山对说我,如果要去找那个买家,最好趁着周末早些上门,否则不一定能找到他。
我听了点了点头,在李牧山夫妇出门之后,也离开了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