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的洞穴通向地下河，在梦境中，我已经以八十年前钱越的视角将这里来回走了一遍。
对于地下河的水深、流速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
然而在现实之中，毕竟已经过去了八十年了。
这八十年里，地下河有没有改道，河道有没有阻塞，都是说不准的。
究竟能不能从这里出去，还得两说。
再者，此处毕竟是诡雾的源头。千百年来，出现在墓里的诡异雾气都是从这坑底类似陨石的漆黑石块里飘散出来的。
如今这石块已经被当年钱越用绳索绊下来的两具傀儡砸裂了，但我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再飘出类似诡雾的黑色物质。
当年，要不是因为诡雾的侵袭逼迫，以钱越三人的能力，从容撤走绝不会落得在地下河中陷入绝境的境地。
如果没有那种诡雾，姚玹、赵立是绝不会死的。
我心中暗暗想到。
未免夜长梦多，我不敢在巨坑底下久留。
领着众人弯腰穿过洞穴，我们便顺利来到了地下河边。
在这边的洞口边缘，倒着一具长约三米的巨蜥遗骨。那是当年袭击钱越他们的第一只巨蜥。
巨蜥的脑袋上还插着钱越刺进去的匕首。
距离巨蜥不远处的河岸边，倒着另一具尸体，尸体旁也生长着一株小小的墨灵芝，不过没有唐世杰尸骨旁的那一株大。
我瞧见那尸骨，就知他便是王瑞三。
一切和梦境中的情形一模一样，全都对得上号。
王振辉他们打量了一会儿附近的环境，我则向着右侧的山腹看去。
右边，也是地下河的下游方向。
从洞穴出来往右走三十步，原本有一面山壁。但现在，那山壁崩塌了。
崩塌于八十年前。
当年，钱越三人遭遇到另两只巨蜥袭击时，正是被困于这面山壁内部的小山腹中。
然后，巨蜥撞碎了山壁，打通了山腹，赵立和姚半仙也就随即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前方，就是他们两人的埋骨之处了。
想到这里，我一时情绪莫名，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侥幸历经战争却没战死的老兵，在时隔数十年后，千山万水特意跑回来给当年的阵亡战友上坟祭奠。
“姚玹，赵立……”
我走进小山腹里，用手电照射了一圈，很快看见了两具因为坏境潮湿长满霉斑的尸骨。
一个靠在山壁内侧，那是当年的姚半仙。
一个缺了双臂倒在水边，这是当年钱越最好的兄弟，赵立！
我指了指这两具尸骨，情绪复杂地对其他人说道。
当年，两人惨死在钱越面前，钱越只得忍痛独自逃生，他必须回苏州，否则死去兄弟的家属，比如沈瑶、比如袁颖，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艰难。
事实上，当年的情况也的确是那样。
多年以后，摆脱了梦境困扰的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才知道钱越逃回苏州后还经历了另一番惊心动魄的往事。
钱越他们当年离开苏州时，杰罗姆就联合了樱田商会的后台势力，伙同杭州船帮的窦山鹰一起伏击钱越。
钱越因为在杭州得到吴弋父子的示警，提前做了布置，在前往龙玕村的路上反把那些埋伏的东洋人和窦山鹰一波干掉。
然而那个时候，钱越也没想到东洋人的同伙当时就与苏州的叶麻子达成了协议。
只要钱越他们都死在山里，叶麻子就会帮助东洋人执行计划，一举铲除司徒青，以及钱越钱家留在苏州的其他人手。
一旦计划成功，叶麻子就会成为苏州地界上最大的霸主。
而东洋人也可以通过叶麻子控制苏州的地下势力，从而达到加强岛国对当时苏南一带的影响渗透。
但后来钱越没死，尽管他带出去的骨干精锐损失殆尽。
可他毕竟活着回去了，钱家一系的人马就依旧还有主心骨。
叶麻子与其身后的东洋武士势力不甘心计划就此落空，他们趁着钱家一系高手元气大伤的时候，仓促起事。
然而，叶麻子却不知他的身边有钱越留下的暗桩。
暗桩在叶麻子等人发难的前两天将消息传给了钱越，顾不上消沉悲痛的钱越知道叶麻子竟然想伙同东洋人铲除他们钱家，马上也知会司徒青做出了应对。
而后，便是一阵腥风血雨的厮杀。
由于有钱越居中统筹，叶麻子他们功亏一篑。
尽管他们给钱越一系还有司徒青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可付出的代价却是派来苏州搞事的二百多东洋武士全灭，叶麻子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叶三里被司徒青的侄子司徒连云一刀砍死，叶麻子本人逃往华北。
直到战争爆发，民国国府退守中西部省份，叶麻子才以带路党的身份重回苏州，没逍遥多久，便被抗战义士刺杀击毙。
丹尼斯、陆雅琪一听说这两具尸骨是赵立、姚玹的，顿时有些惊异。
而身边的姚立此刻也露出了难以名状的神情。
姚玹……那毕竟是他的太爷爷啊。
姚立这个名字，就是他爷爷姚舜晚年时给他取得，其中之意，自然有着一种缅怀长辈的寄托。
而姚立此行加入我们的探险队，究其缘由，与当年姚玹下墓时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迎回先人尸骨。
此刻，姚立一听我说眼前倒在山壁下的尸骨就是当年鼎鼎有名的姚半仙，他便顿时肃容看了我一眼，问：“钱秋林，你那确定这个就是我太爷爷的尸骨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总不能直接说我昏迷时就梦见他死在这里吧？
陆雅琪瞧出了我的为难，说道：
“秋林说是，那就应该不会弄错的。这里很潮湿，前面就是水潭，他们的尸骨一直留在这里没有被水流冲走，已属幸运，否则尸骨落水，那可就死不见尸了。”
“要不，我们先将尸骨移到外面，等到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用DNA比对，确认他们的身份。”
听到这话，我却没来由觉得有些不舒服，一口否决：
“不用DNA比对，我能确定这两具尸骨就是他们。他们是我兄……我二太爷的生死兄弟，我既然找到他们了，就理应将他们的尸骨带出去安葬。”
“我现在就把背包空出来，带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