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尖锐刺耳的蜂鸣声从燃气警报器中传出的时候，夏蝉正全神贯注地在校准那台精密无比的质谱仪。
原本清晰呈现在电脑屏幕上的分子结构图竟然开始诡异地扭曲起来，眨眼间便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形状！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夏蝉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发生在王德贵家中那场惊心动魄的爆燃事故。那片诡异而炫目的蓝色火光瞬间充斥着她的脑海，就如同实验室中镁条燃烧时所散发出的独特光谱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401 室发生燃气爆炸，造成一死一重伤。”林穗穗的语音消息仿佛穿越时空而来，其中还夹杂着解剖室特有的阴森回响。
“你的养父目前正在紧急抢救当中，但你的继母却已经当场死亡。”
听到这个消息，夏蝉手中的移液枪依然稳稳地精确抽取着 0.3ml 的透明液体。
随着这微量液体缓缓注入离心管，里面的混合溶液渐渐泛起一层犹如珍珠母般柔和而迷人的光泽。
然而，只有夏蝉自己心里清楚，这看似美丽无害的液体实则暗藏玄机——它正是由她精心调制而成的神经毒素改良版本。一旦遇到高温环境，这种毒素将会迅速分解成为一种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的致命气体。
回想昨晚，夏蝉刻意将少量双硫仑掺入到夏德贵每日必服的降压药之中。要知道，当酒精与这种特殊成分相遇之后，便会引发极其剧烈的头痛症状。
如此一来，那个嗜酒如命的男人自然会因为难忍的疼痛而无暇顾及燃气阀是否出现了异常响动。
刑侦支队的玻璃门映出习渊的身影。他警服下摆沾着爆炸现场的碳化物，食指正摩挲着物证袋里的半截翡翠烟嘴。夏蝉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素银戒指，戒面刻着模糊的蝉翼纹路。
"夏博士对燃气爆炸很感兴趣？"习渊将现场照片铺满会议桌，其中一张定格在炸裂的燃气表箱，"技术人员在阀门残骸里发现了这个。"
镀镍铜片上粘着微型电磁阀碎片，夏蝉的睫毛轻轻颤动。这是她半年前从实验室报损设备里拆下的零件，编号C-17的蚀刻痕迹本该被酸液腐蚀殆尽，此刻却在放大镜下闪着幽光。
"很像我们实验室丢失的配件。"她将咖啡杯放在编号照片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关键证据，"需要我帮忙做元素分析吗？"
法医室的紫外线灯突然熄灭。林穗穗掀开死者眼睑，棉签蘸取的结膜分泌物在试纸上晕开诡异的蓝绿色。这是硫代乙酰胆碱与乙醇代谢物结合的显色反应，教科书上从未记载过的现象。
"死者血液中检出C4H10NO3PS成分。"她对着录音笔的手在颤抖，这是有机磷农药的分子式，但质谱图显示其结构链经过改造，"代谢产物显示......"
解剖室的门被猛力推开。习渊举着搜查令站在逆光里，阴影中他的轮廓与十七年前那个踹开柴房门的警察重叠。夏蝉下意识捂住右肩，那里激光祛疤后的皮肤正在发烫。
"夏博士的实验室发现与爆炸现场匹配的金属碎屑。"习渊的声音像冷冻后的手术刀，"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审讯室的空调出风口滴着水。夏蝉数着水滴在金属桌面的扩散波纹，第十五滴落下时，习渊将密封袋拍在桌上。里面是烧焦的笔记本残页，隐约可见"Chrysalis-17"的字样——她研发的神经毒素项目代号。
"2019年3月15日，实验白鼠出现异常肌颤。"习渊念着复原的文字，指腹擦过"自主神经紊乱"几个字，"这个日期很巧，正是你养母忌日。"
夏蝉的指甲在桌底掐进掌心。那年春天她偷偷跑回深山，在养母坟前烧论文时遇到暴雨。闪电劈中山核桃树的瞬间，她看见树根处埋着的铁盒——里面是养母藏起来的她被拐卖时的碎花裙。
"当年办案记录显示，"习渊突然逼近，他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你被拐时穿着带荧光涂料的凉鞋。"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十七年前的便利店监控里，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在舔冰淇淋，右肩的蝉形胎记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夏蝉看着屏幕里被拽上面包车的自己，耳边响起养母临终的喘息："蝉儿要变成真正的蝉......飞出去......"
"你的祛疤手术记录。"习渊将医疗档案推过桌面，激光祛疤日期正是她考取博士那天，"为什么特意消除这个胎记？"
物证室的保险柜发出轻响。林穗穗正在比对两份生物检材：爆炸现场提取的粉尘与夏蝉实验室的神经毒素样本，在偏振光下呈现相同的双折射现象。当她将pH试纸浸入溶液时，突然想起夏蝉毕业论文致谢里的那句话："感谢黑暗教会我辨认光的波长。"
夏蝉突然起身，白炽灯在她眼中炸开光斑："想知道蝉为什么要蛰伏十七年吗？"她扯开衣领，祛疤后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仪器灼烧的扇形痕迹，"因为等你们找到的时候，蛹壳里早就空了。"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实习警员举着平板冲进来："夏德贵醒了！他说要见闺女......"屏幕里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正艰难比划，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像极了紊乱的神经毒素反应曲线。
住院部消毒水味刺痛鼻腔。夏蝉站在ICU玻璃窗外，看着夏德贵被呼吸机撑开的嘴。十七年前也是这样苍白的嘴唇，喷着酒气说："买你花了三只羊，要跪着给老子磕头。"
"他说......煤气阀......"护士指着病人颤抖的手。
夏德贵正在空中划着圆圈，焦黑的指尖渗出组织液。夏蝉突然握住他的手，将早就准备好的解毒剂注射进静脉——足够让他在指认凶手前保持清醒，又会在十二小时后引发脑梗。
"爸，您要指认凶手对吗？"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语，声音像浸了蜜的刀片。
夏德贵的瞳孔突然放大，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他认出了这个语气——当年继母把烧红的火钳按在夏蝉肩头时，女孩也是这般温柔地说："谢谢妈教我什么是疼。"
暴雨拍打着医院玻璃幕墙。习渊看着监控里夏蝉的背影，她撑伞离开时的步频与十七年前被拐女孩的步态分析完全吻合。物证袋里的翡翠烟嘴碎片突然泛着荧光，法医室传来消息：上面提取的唾液DNA与夏明辉存在亲缘关系。
夏蝉在便利店加热便当时，手机收到实验室警报。远程监控显示有人闯入她的专属储藏柜，红外镜头拍到的警用皮鞋正停在那排贴着"Chrysalis-17"标签的安瓿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