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鸣鹿伸手拽着倾倒的人慢慢放下,声音虽然轻微却还是让旁边古默德皱眉抖了下眼睫,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秦鸣鹿已经窜过去给对方点了穴,后者跟着又昏睡了过去。
将人在草帐外摆放好,看起来就像是受不住困顿不小心睡着的样子,做完这些伪装后,秦鸣鹿便弯腰钻进了草帐中。
草帐不大,地上铺了个堆着枯叶的草垫子,草垫子上躺着个血淋淋的人影,衣衫褴褛处处是血,蓬头垢面的看不清模样。
秦鸣鹿小心翼翼的靠近,刚要伸手探脉,一根树枝差点扎穿她眼球,亏她手快抓住对方手腕,而后低头靠近轻声说了句。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躺在草垫上的人一瞬愣怔,而后拼命睁开迷蒙的双眼,像是要把眼前人看穿一般。
“阳禅,是我,我来救你了。”秦鸣鹿望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跟在身边亲如姐妹的女子,扫过对方身上狼藉,顿时心如刀割。
“小姐?小姐!您,您怎么来了?走,快走!快走!”阳禅突然激动起来,嘶哑着喉咙,手忙脚乱的想要赶人,却因为身上伤势而只能看到浑身抖动。
“你别急,我们现在很安全,不会有事,你冷静点!”秦鸣鹿拼命安抚,阳禅却抖着嘴唇落下泪来。
“小姐,您走,我不要您救,您回永宁城,回去,不要,不要再出来了,这些畜生都不是人,不是人,您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不能!”阳禅压抑的催促,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那张污浊邋遢的脸上满是焦急。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急!”秦鸣鹿轻轻拂着阳禅的脸,那张记忆里娇俏的容颜,此刻鼻青脸肿还带着星罗密布的刀伤,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小姐别看,我,我……!”阳禅看到秦鸣鹿眼中倒映的自己,有些慌乱的想要闪躲。
“没事,我得好好看看,看久了才能记得住,不然以后少讨回一刀,我都是要不高兴的。”秦鸣鹿望着阳禅扬了扬嘴角,语气平静的阐述着。
“小姐?”听到这句话的阳禅愣了一下,盯着秦鸣鹿有些困惑。她想过小姐会生气,会说要报仇,甚至担心对方一个冲动就要跑出去找人算账,却独独没想过对方会这么冷静。
“没事,你先把药吃了。”秦鸣鹿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阳禅嘴里,后者无意识的吞下去后,才反应过来的瞪大眼睛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秦鸣鹿捂住嘴。
“不过一颗药丸子,不值当你浪费精力跟我吆喝,吃了药才能好,好了才能好好活,阳禅,你得活着,好好活着,你明白吗?”
秦鸣鹿表情认真且坚定的望着阳禅,后者愣愣的望着她看了半晌,而后才泪流满面的哽咽着嗯了一声。
“小姐,您身上的毒!?”吃了药丸之后,阳禅这才有机会开口询问,眼神担忧。
“无碍,都好了。”秦鸣鹿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
原来是中毒吗?秦鸣鹿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番机遇,还让阳禅落得这个下场,原来都是因为她中了毒。
“那就好!看来姓方的那个庸医给的药丸子……!”阳禅听得松了一口气,扯着嘴角笑着越说越小声,直到脸上表情愣怔着暗暗沉下去,变得有些灰败。
阳禅口中的庸医,名叫方御柏,本是一介游医,云岚山上采药的时候遇险,被巡逻的秦鸣鹿捡回将军府,自诩报恩的留在将军府成了府医。
平日里最喜欢跟阳禅斗嘴,一个是对方口中的庸医,一个是对方口中的母老虎,关系看着恶劣,但实际上……。
“嘶—!”伤口的疼痛瞬间拉回阳禅思绪,神情有些莫名的望着秦鸣鹿。
“别胡思乱想,乖乖把伤养好,我还等着跟你杀回去呢!”秦鸣鹿抬头望了一眼阳禅,手上动作不停。
只是望着阳禅身上琳琅满目的伤口,她忍不住眉头越皱越紧。
“小姐,我没事。”阳禅望着秦鸣鹿脸上表情,忍不住宽慰道。
“嗯,我知道。”秦鸣鹿低声应着,脸上表情始终沉凝。
“小姐,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随着秦鸣鹿处理的伤口越来越多,阳禅撇开眼睑试着转移话题和注意力。
“哪里不一样?”秦鸣鹿一边帮阳禅清理伤口,一边问,手上青筋鼓动着,虽然尽量语气平和,却始终有点咬牙切齿的隐忍。
“嗯……就是,感觉?”阳禅故作轻松的回应。
“你总说我太过感情用事容易冲动,如今倒是好口跟我说感觉?”秦鸣鹿也试着想要让自己语气轻松些,可惜成效不大。
“虽然觉得小姐有些不一样,但我觉得小姐这样很好!”阳禅说完想笑,却扯得脸上表情更显狰狞,而秦鸣鹿只是低着头,忍不住渐渐模糊了视线。
“小姐?”看到秦鸣鹿没有反应,阳禅回头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之前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瞬间如同雷击一般敲打灵魂。
“小姐,您,您别,别看,我,我没事的。”阳禅蠕动着想要将破败的自己藏起来,却被秦鸣鹿一把按住,哽咽着轻声温柔安抚,而后假装无意的狠狠抹了一把眼睑,小心翼翼的继续给阳禅处理伤口。
“嗯!没事,你别动,我很快就好。”秦鸣鹿没有反驳,只是盯着眼前伤口,动作又迅速了几分。
阳禅脸上闪过一抹羞愤和难堪,想要挣扎的动作被她死死咬牙忍着,最后干脆握紧拳头闭上眼睛,想要假装若无其事。
“你跟我说说,在我受伤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我那会儿昏昏沉沉的记得不是很清楚。”秦鸣鹿一边处理阳禅伤口,一边想要转移对方注意力。
“……嗯。”知道秦鸣鹿好意,阳禅深吸一口气后应声,随了对方心意。
阳禅从小跟在秦鸣鹿身边,这次出城自然也是紧随其右,原本她并不赞成秦鸣鹿私自带人出城的决定,但这两年关外屡屡传来百姓遭难的消息,不说军营和大将军,就是他们自己也是憋了一口气。
所以收到消息说有一小队南越人犯边,甚至在村庄里屠戮的时候,谁也没怀疑的就认定了确有其事,而秦鸣鹿也终于忍不住带人杀出城来,谁曾想,这竟然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被人埋伏的时候大家本没有退缩,却不妨让秦鸣鹿中了暗箭,那箭上有毒,众人不得已,只能退往云岚山脉躲藏,却不知这正是敌人本意,如果不是被山中藏匿的村落百姓收留,他们可能早就被抓住了。
只可惜对方步步紧逼,导致收留他们的村子也遭了难,当时阳禅带着人本想死拼冲出包围,结果对方短短时间就增援无数,为了保住村落百姓,他们只得再次逃进深山。
“因为追兵太多,所以兵分三路,我让人将小姐藏匿,然后假扮小姐引开了大部分追兵,结果却碰到一支抓了村民的队伍,那些人根本不把村民当人,休息的间隙抓了几个女娃子就想……。”阳禅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所以你跳出来救人,然后就被抓了?”秦鸣鹿抬头望了一眼阳禅。
“嗯!本来是可以逃的,但有人为了活命,说我是你身边亲近之人,所以那些人便拼了命的抓我,还用那个孩子威胁我,所以……。”阳禅想到什么的闭了闭眼睛。
“是那个把我们带回去的孩子吗?”秦鸣鹿问。
“嗯!”阳禅淡淡应了声,而后接着说道。
“被抓后他们给我喂了药,我没办法反抗,他们便不折手段想要从我嘴里问出消息,本来也没什么,直到……。”阳禅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个激灵,脸上下意识闪过惊悚和惶恐,但最后都被她惨白着脸强忍下来了。
“一开始的人问不出东西,然后来了个叫颂帕的人,手段十分残忍,而且十分熟稔,他在发现我是女的后……。”阳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鸣鹿低声打断。
“他问了你什么?”
“之前审问我的人一直想知道小姐下落,但这个叫颂帕的人,却想知道城防部署,估计是听说了我不是普通护卫,所以才想严刑逼问。”阳禅如是回答。
“那个叫颂帕的人,跟原本驻扎在这里的人似乎不是一伙的,我之前有听到他们争执,这次事情就是冲着小姐来的,有人通过这些南蛮子想要买小姐的命,但是那个叫颂帕的却想要活口,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结果谁都没能如愿。”
阳禅望着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的秦鸣鹿露出笑颜,真好,小姐没有死,也没有被抓。
“是吗?你把他们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一遍。”秦鸣鹿挑眉,表情若有所思。
“是。”虽不明白秦鸣鹿问这个做什么,阳禅还是凭着高超的记忆里,把颂帕和吉克松的对话说重复了一遍。
“大夏的商人吗?”秦鸣鹿听完之后喃喃低语,比起山上这两伙人的各怀鬼胎,她似乎更在意这五个字。
“嗯!可惜不知道是谁手底下的钱袋子。”阳禅有些遗憾,毕竟能花钱买人性命,必然家底颇丰,就不知道是谁的爪牙,利用边关通贸的机会,设下这样一个局。
“无妨,总会知道的。”秦鸣鹿并未过多纠结,轻声安抚阳禅。
“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秦鸣鹿说完就打算离开。
“小姐!”看到秦鸣鹿要走,阳禅突然将人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