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看着哨探回来的夜不收,孔良才瞪大了眼睛,“倭寇大部没去南桥?他们绕路去了华亭?”
那夜不收肯定的点了点头:“绝对没看错,小人是亲眼看着倭寇绕去了华亭西边的。”
孔良才骂道:“这帮倭寇真特娘的诡诈!”
旁边的副将深有同感,于是问道:“南桥那边什么情况?那帮团练全都跑了?”
那夜不收道:“小的同一队的人去了南桥,说泰州团练的营寨被几百个倭寇一冲就散了!天太黑,他不敢靠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孔良才笑骂道:“还特娘什么情况?这帮团练才当兵几天,遇到倭寇,还不一下子全都散了。”
那副将迟疑道:“大人,海陵团练是不是救一救?听说那团练是伯爷他爱婿弄出来的,伯爷和小姐那边都投注了不少心血,万一被倭打散,咱们在跟前见死不救,怕是伯爷那边……”
孔良才刚刚还幸灾乐祸的脸上顿时一窒,他的振武营是南京留守亲军,也就是顾敞直辖的几支营兵中的一支。
他孔良才可以跟苏时秀尿不到一只壶里,但若是得罪了顾敞,那顾敞能扒了他的皮。
“这!幸亏你提醒的即使,上次马杰回来跟我说过,苏时秀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得罪了姑爷、小姐,最后直接被骟了!”
“是啊,堂堂东南五省督师的儿子,就这么被咱伯爷给骟了,偏那苏时秀办个屁都不跟蹦一个。”
听到副将这话,孔良才道:“那就别废话了,全军开拨,先去救南桥的海陵团练。”
……
这边刘粉喜一铳击倒了李疤子的亲信,倭寇们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年月,火铳只有在大规模使用时,靠着密集的火力才能有效杀伤。
可海陵团练这边明显是有针对性的狙击啊。
周围没遮没挡,倭寇们胆子就算天大,也不敢堂而皇之的站在官道上了。
见属下们仓皇逃回,新三郎连忙问起对面的情况来,听完手下的回报,新三郎这次是真有点摸不准对岸的情况了。
整个营垒黑灯瞎火不说,靠近就是一铳,而且营门还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这梁人到底要干什么?
想到这,他一抖马缰道:“你们几个,跟我去看看。”
周围人吓了一跳:“头领,他们的火铳准得很,刚刚一铳,直接打在李疤子那手下的眉心,你还是别去为好。”
新三郎冷着脸训斥道:“怕什么?我只过桥看一看,又不靠近,我不信他的火铳能打这么远。”
桥边距离海陵县的营寨还有几百米,确实不在火铳的射击范围,于是众手下也就不再劝了。
等新三郎来到桥对岸时,果然,此刻的海陵团练营中黑灯瞎火,安静无比。
洞开的营门犹如一张黑洞洞的大口,虽是准备择人而噬。
新三郎见状心里也在打鼓,他感觉海陵团练营中定有古怪,不然以海陵团练这些人和如此坚固的营寨,自己手底下这些人马根本攻不破。
那么剩下只有两种可能。
一,对方是故布疑阵,等着自己这边放松警惕,靠近后用火器打自己一个出其不意。
第二,刚刚松江方向火起,看来平野大人已经动手,海陵团练在这虚幻一枪,实则是个空营垒,对方虚张声势,赶去救援松江府了。
越想,新三郎越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可是……
万一呢?
他是个十分谨慎小心的人,这种品格是个好品格,但是过于谨慎,又变成了坏事了。
一时之间,新三郎很难抉择。
“要不!派人去海陵团练身后看看?”
“愚蠢,这里又不只有一支团练。”新三郎等着对方,缓缓开口。
这下子是彻底尴尬了,走又走不得,打又不敢打。
平野义弘派他过来,一是想用李疤子的人拖延时间,二,就是要他新三郎守在这里,以防松江乱起,团练们去打扰。
可……他原本是看守的人,却因为海陵团练这古怪的行为变成了被看守的人,攻守易型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陈学礼算了算时间,感觉沈彪他们已经差不多到松江了,心中不由大喜。
自己刚刚进入行伍就想出一则妙计,让凶神恶煞的倭寇动弹不得,这件事他可以吹一辈子啊。
到时候谁在他面前不得挑个大拇指,赞一声“好汉”?
“这次回去,我爹可不能再把我当娃娃看了!”想到这,陈学礼得意无比。
此时的松江城内,全城百姓都被衙役们挨家挨户叫醒。
府衙和县衙的衙役们如狼似虎的驱赶着城中百姓的男丁们上城墙。
当百姓们得知是倭寇到了时,惊慌迅速蔓延至整座城市。
有的人家哭喊着,求饶着;有的人家则赶紧叫自家男人躲起来;有钱的更是掏光家底,求那些官差放过自家男人。
城中兴圣教寺的著名方塔内,陆树声耳边传来城中的哭嚎声,他心中实在不忍。
但倭寇来的突然,这时候讲什么温情脉脉,那就实在是太“宋襄公”了。
旁边的皇甫淓满头大汗,在塔内窗边四处查看四周城墙,不断传下指令,派人通知青壮填补防守的空缺。
看着忙碌的皇甫淓,陆树声心里对这个知府还是很满意的。
最起码这位代理知府还是能在关键时候任事的,而华亭县令。
从始至终,这家伙连头都没冒,实在是混蛋。
终于调配完防守的青壮后,皇甫淓松了一口气:“老大人,你看刚刚的安排还妥当吗?”
陆树声点了点头,鼓励道:“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皇甫知府,你辛苦了。”
若是平日,能得这位朝廷的前大佬表扬,皇甫淓能高兴的尾巴翘起。
但今天……
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火把,皇甫淓苦笑一声。
心里说:“这一关也不知能不能过?只能祈祷团练们不要畏缩不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刚去海陵团练送信的人回来了,当他气喘吁吁爬上塔顶,皇甫淓大喜:“见到海陵团练了没有?他们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那人回答道:“回禀知府大人,小人没有进入海陵团练营中,刚刚海陵团练那边又来了倭寇,营中四门紧闭,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将书信射入营中。”
听到这话,皇甫淓的脸一垮,腿一软,几乎要站不稳了。
就在这时,就听西城门喧哗声起,无数守城的青壮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城头乱转,一边跑一边还大喊道:“倭寇攻城了!倭寇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