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拆声催双阙曙,绛蜡泪尽五门开。
麻衣如雪长安道,半是啼痕半笑腮。
二月二十一,会试终于到了拆弥封的日子。
会试的规矩,其实跟乡试也差不多,都得先比对字号、拆弥封、唱号。
今天就是填“草榜”(见乡试章节)的日子,一众官员们喜笑颜开,他们跟囚徒似的被整整关了一个多月,谁家里没点牵肠挂肚的事儿,眼看着填草榜了,填完后便要放炮开贡院门,大家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叶宏的脸上也挂着笑容,不容易啊,自从被唐胄当面教导一番后,他也认识到了自己这些年,尤其是做官后的浮躁,于是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做好手里的事,不敢有半点马虎。
看文章这种事不是看小说,尤其是会试的八股文,是要细细揣摩的。
一旦认真读卷,那确实非常疲惫。
唐胄看着短短几日,便瘦了不少的叶宏,直到他听了劝,非常努力,心中也是很开心。
于是他朝叶宏招了招手。
“总裁官。”
唐胄难得露出个温和的笑容道:“这两天辛苦了,一会儿填完草榜就找个池子好好洗一把!”
叶宏笑道:“我还年轻,倒是总裁大人更辛苦些。”
唐胄嘿然一笑道:“辛苦肯定是辛苦的,但这一科的考生实在不错,好文章我便一连发现了十几篇,能读到这种文章,就算辛苦,也是高兴啊!”
叶宏拱手道:“恭喜总裁又收获佳徒若干!”
唐胄“哈哈”大笑,得意的以手抚须。
这时,一旁的副总裁官道:“阁老,弥封拆的都差不多了。是不是您再看一看?”
看,当然要看,虽然在拆封前,他们已经汇同各个房官,将名次大抵订好。
但这种事,各方的关节肯定都是有的,他和副主考这边的方方面面的关节都是有的,在这时候肯定要操作一下的。
见唐胄点头,副主考朝明伦堂外面喊道:“去,把墨卷抬进来。”
不一会儿,差役们抬着若干大箱走进了明伦堂。
到了这一步,就是比号、写号了。
但在这两个工作前还有一个流程……
会试在收到考卷后,主考与副主考在内监试官的监督下,会召集各房官抽签分配试卷。
并且展示自己拟定的程文(这一科情况比较特殊。)。
并且还会对房官们提出取录的标准和要求,以便房官尊奉。
各房官这时候会携带分得的试卷回房评阅。
对于房官认为中意的卷子,会用青色墨笔加圈加点,并且会写下评语,评阅到一定数量的卷子后,会呈送副主考。
这才是严格意义上的“荐巻”。
荐卷又叫“出房”,就是卷子已经出了房,送主考那的意思。
主考阅读后若是中意,会又批上一个“中”字。
第一场某考生卷子已经得到推荐,那他第二场、第三场的卷子就会加批续荐。
跟会试一样,若是第二三场的卷子很不错,第一场被罢落的这种,可以有一次复活机会,也可以把第一场卷子拿出来加批,这叫连同补荐。
天监时,朝廷下旨说:“令会试同考官员多取正备卷呈送主考,如有不当,令别房官代为复校。主考仍行搜阅落卷。”
主考对于同考官没有推荐的卷子是有权利调阅的,以此从中发现人才。
房官未推荐的卷子和主考没有取录的卷子,也会略加批语,这都叫“落卷”。
好,会试的流程走到这里,就出现BUG了。
若是主考和副主考有属意的人选或者临考前通关节的人选,若是这些人的卷子成了“落卷”,那怎么办呢?
办法就是“搜遗卷”!
本来提前已经决定取录的人选,那么大概率不会调整。
可若是房考推荐的卷子,在主考副主考那边没有得到全部通过,那么结果是什么?
“搜遗卷”呗。
可若是已经被取中的考生里,有主考或者副主考的仇人怎么办?
还是“搜遗卷”。
这种情况主考和副主考会以复核的名义,黜落自己仇人的名字,然后从落卷中挑出一个幸运儿来,填补进去。
文章这东西,除非到了极好的程度,那谁能说出“主考有私心”这种话来。
只要有人敢说,唐胄就敢跟他当面对质,把仇人的卷子说的一文不值,把那幸运儿的卷子吹得天花乱坠,偏你还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只不过,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吧了,不是迫不得已,不是毁家灭门的仇怨,一般不会这么干的。
陈凡跟唐胄当然没有毁家灭门的仇怨,相反,因为未来女婿曾凤鸣的缘故,他对陈凡的观感还有点好。
可是……
等副主考走后,唐胄对叶宏小声道:“一会儿,考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记下没有?”
叶宏闻言愣了愣,随即脸色一肃道:“记住了。”
唐胄叹了口气道:“嗯,若是卷子还行,那就让他做个孙三,若是卷子不行,那就不要纠结了。”
“是!”
这时,副总裁官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流程。
一名书办拿起第一份卷子,恭敬的呈到唐胄的案头。
既然是第一份卷子,当然是要严格按照流程来的,唐胄正色拿起卷子,直接翻到最后,看起了考语。
只见上面写道:
同考试官詹事府左赞善洪批:世儒类以图书说经,此作推原圣人本意,反复辩论,只解经义之疑。
同考试官吏部主事龚批:据理析数,考究精详。
考试官国子监博士吴批:是策大有功于圣经。
考试官中书舍人顾批:得理学之奥,宜录。
看到这,唐胄点了点头,其实,第一份卷子,都是为了讨个彩头,专门挑选已经被录取的考生卷子放在最上面。
唐胄又翻了翻前面的内容。
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最后提起朱笔在卷之后批了个“中”字。
当朱笔落下的瞬间,堂下的书手们整齐拱手,朗声唱和道:
“大笔如椽,点定魁首;文光射斗,瑞启三元!!”
唐胄有过这种经历,也不兴奋,只微微抬了抬眼睛,朝叶宏看了一眼。
叶宏第一次干这种事,未免有些紧张,顿了顿方才道:“禀总裁大人,这一科荐巻被驳若干,是否要让各房补遗?”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