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难怪看起来这么勉强。
烈日当空的操场上十分炎热，连站上一会儿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程然想不到他会跟在自己的身后，内心也涌上了一缕歉意。阳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刺得她有些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微微眯起了眼睛，对着他笑道。
“辛苦了，你不用一直跟着我。”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心劝道。
“有事的话听见广播就能找到我。”
程然还没见过这么较真的人，往年林佳佳也安排过没有参加比赛的同学，跟到运动员身边照顾。可大多数人不是被晒得四处乱窜，就是被其他的项目吸引了注意力，等听见广播通报比赛项目结束时才去送上一瓶水。或者有的干脆躲到教室里偷起懒来，到了比赛结束才懒洋洋的出现。
鲜少有他这样的人，竟然真的就这么倔强地跟了自己一路。
少年听了她的话，嘴唇抿得紧紧的，把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怀里，转身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
他怎么好像更不高兴了？
程然看着少年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有些发愁。
不过她想起自己还要去看徐曳比赛，于是甩了甩脑袋，抱着一堆吃的东西和药物去找周乐他们。
正好徐曳前面一个刚跳完，裁判在给他计算成绩，周乐在旁边给徐曳捏肩膀放松肌肉，老金也拎着一瓶矿泉水侯在身侧。
程然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就听见徐曳咧开嘴角和她开玩笑道。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难得有乐子和老金伺候，没想到程姐也来给我送水？”
程然走近了几步道。
“拿到第一饮料伺候。”
徐曳接过她的话问道。
“要是第二呢？”
程然也皮笑肉不笑道。
“板子伺候。”
徐曳的身子情不自禁抖了抖，拿过了老金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汗。
“那就非得拿第一不可了。”
刚好裁判也在报徐曳的号码，他起身往比赛场地走去。就在这时，张威喘着粗气跑了过来，满脸焦急对她道。
“周乐人呢？他的四百米要开始了，裁判现在在报他的号码！这小子人到哪里去了？”
程然无语的指了指他身后。
周乐朝他友好的招了招手笑道。
“嗨，威哥。”
程然还来不及阻止，张威立刻浓眉一竖，瞪了过去，快步走上前，拎着周乐的领子就一言不发的急匆匆往赛场上赶。
老金对她摇了摇头道。
“算了，出不了什么事。居然连自己的比赛都能忘，这种时候就得找个张威一样的人治他。”
程然也轻轻点头，等两人反应过来去看徐曳比赛时，发现他已经顺利地过了第一轮了，一脸春风得意的冲他们走了过来。
“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拍下来。”
闻言程然的脸上有几分尴尬，当下决定把锅甩给老金。
“挺好。咳，老金，你拍下来了没有？”
老金的眼中也有些不自然，内心叫苦不迭，脸上却是一本正经道。
“你动作太快，我没有看清。”
徐曳以为他在夸自己，勾起了一抹自得的笑意。
“这就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对了，我刚刚听见程姐在女子一百米得了冠军，你的男子一百米呢？”
老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运气差一点，拿了第二名。”
很快第二轮比赛开始了，徐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兄弟，哥哥等会儿就给你拿个第一回来！”
比赛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徐曳果然说话算话，最后拿下了男子组跳远第一名，实现了他校运会夺金之旅的首杀。
程然也履行诺言拧开了一瓶饮料递给他。
“给，椰子，恭喜啊。”
徐曳接过水刚喝了一口，听见这话立马喷了出来，看了看四周，语气十分紧张道。
“嘘！程姐，不是说好不再提这两个字了吗！”
徐曳对这个绰号简直过敏，这事起源他们初二元旦汇演排的一出戏。当时他们班原本想表演美人鱼，排到一半有人觉得这样演没有新意，于是他们文艺委员李策想到了反串。因此原本要演王子的周乐变成了美人鱼，而演美人鱼的女生变成了王子。
周乐心里升起巨大的落差，不甘寂寞的拉着徐曳一起来演戏，但当时群演的人数已经满了，在周乐的死乞白赖下，导演给了徐曳个戏份，让他充当了一枚椰子的背景板。
结果彩排那天发生了意外，女主角因为感冒发烧请了假，李策急得火烧眉毛，这事到临头他根本来不及找人替补，这下子可怎么办。谁知道周乐听见后计上心头，出了个歪主意提出可以让徐曳来试试，李策无可奈何之下竟然觉得此计可行。
于是徐曳被迫一人分饰二角，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演出的时候前一段还挺顺利，傍晚的沙滩上，美人鱼靠在礁石上展现着自己美丽的歌喉，椰风海韵，晚风习习，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灯光逐渐变得暗淡起来，徐曳悄悄退后了些，匆忙换下准备好的王子的服装，他衣服才脱到一半，发现报幕的竟然省略了一段，心里一急，脑子来不及思考，手忙脚乱的想把假发先给戴好。
但他们班买的道具太粗制滥造，戴了半天都戴不上，他椰子壳也没有脱下来，这时忽然一束灯光照在了他脸上，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一时惊吓得无法动弹。
台下的人显得也没料到这样的场面，震惊到无以复加，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喃喃出声道。
“这是在表演美人鱼大战伽椰子吗？”
从此徐曳一直背负这“椰子”这个绰号，这两个字也成为了他整个初中时代的噩梦，直到上了高中才摆脱了这个可怕的称谓。
老金显然也是想到了，抿起嘴角对程然笑道。
“程姐，你还是放过徐曳吧，再不去田径场看看，他的美人鱼就要跟你急了。”
徐曳也打着马虎眼推着老金往前。
“走走，程姐，咱们看看乐子去。”
程然也不再逗他，跟着两人往赛道终点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他们走到一半，就看见林佳佳神色焦急的朝他们奔过来。
“徐曳，程然，你们赶紧去看看！周乐他受伤了。”
程然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臂，语气确是十分的冷静。
“别着急，怎么了？你慢慢把话说清楚。”
林佳佳缓了口气，渐渐也平静下来。
“他摔了一跤，张威也受伤了，我去拿急救包，你们先过去看着他们。”
老金也有些担心的点头道。
“好。”
几人到了终点，横幅已经被盖在草地上，几个裁判不知道在那边争执些什么，吵得不可开交。周乐抱着腿在草地上疼得嗷嗷叫，张威脸色也不太好看，紧蹙着眉头，一声不吭，似乎压抑着痛苦的神色，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生，看班服好像是五班的。
徐曳小跑过去问道。
“没事吧你们？”
周乐看见程然他们就像看见家人一样，一下子委屈得眼眶蓄满了泪水。
“你们可算来了！嘶，疼死爷了。”
老金心里也担心，但嘴上还是不留情道。
“有这么疼吗？人家张威怎么不像你这样娇气。”
周乐翻了一个白眼。
“你来试试！”
程然皱着眉打量着几人道。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摔成这幅样子？”
周乐没好气看着旁边的男生道。
“还不是因为他！我在旁边跑得好好的，谁知道他突然朝我扑了过来！”
那个五班的男生脸上也有些愧疚。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突然闪了一下。”
老金蹲下来观察他的伤口。
“那张威又是怎么回事？”
周乐立刻有几分心虚道。
“因为连锁反应，多米诺骨牌玩过吗？唉！张威，对不起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威这才开口，语气十分低落自嘲道。
“没事。现在就是不知道裁判怎么判定成绩，受伤也没什么，能为班上拿到名次就行，我可不想自己这趟白跑了。”
程然他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去开口安慰他。
一切只能看裁判的意思了。
这场比赛的主裁判是高三的体育老师刘向南，长相还挺年轻的，据说是新来的老师，大学毕业还没多久。老李在主持别的项目，随行的也是两个他们压根不熟的老师，连话都插不上嘴的那种，周乐就是想撒泼卖萌也没用。
过了大概有四五分钟，那边似乎终于商讨出一个结果了。
裁判们徐徐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张威，冯亮，周乐是吧？”
张威他们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道。
“谁也没想到比赛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但按照规定你们三人的成绩都不做数，应该被取消。但另外两位老师不同意我的意见，认为前面你们一直发挥正常，没有出现重大失误或恶意竞争，取消掉你们的成绩是对你们的不公，而且你们的身体状况不佳，也不允许重新再比一次，所以应该保留你们的成绩。”
张威面目紧张的盯着他道。
“所以，您的意思是？”
刘老师对他笑了笑道。
“别担心，我寡不敌众，自然是同意了。你们三个本来就遥遥领先其他人，要是没有发生意外，结果也不会相差到哪里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你本来是第一名，但由于意外，周乐的身体比你先触碰到横幅，所以我们只能认定他是冠军，而你变成了亚军。对于这个结果，你有任何异议吗？”
张威松了口气，释然看着他摇头道。
“没有异议！”
“那好，结果就这么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着在本子上勾了几笔，走了几步，又转头对着周乐笑道。
“周同学，下次别一见面就想着给老师们磕头啊，这离过年还早着呢。”
周乐愣了一下，随即捂住脸自闭去了。
丢人！
徐曳也勾起嘴角，低下头看着周乐道。
“这么说你是一路跪过去的？”
老金也摇了摇头笑道。
“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这样也能拿第一。”
周乐狠狠的瞪着他们咬牙道。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