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奶奶正在厨房里切着菜,门上面乳白色的珠帘被撩开,走进来一个相貌英俊身姿挺拔的青年。她立即将刀搁在砧板上,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神色关切道。
“向晚那孩子身体好些了吗?”
程匀从柜子里面拿出来另一套围裙,动作熟稔地系了上去笑道。
“没事,只是有点晕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倒是我们没打招呼就过来了,大过节的,还让您二老里里外外忙活,这都一桌子的菜了,咱爸还打算去集市买些螃蟹回来。”
说着又往她身后扫了扫,面色了然的笑了笑道。
“然然不在您这啊?我让她过来给你打下手,她倒好,这会儿不知道又跑哪去撒野了。您看您平时白疼她了吧?关键时刻还是您儿子靠谱一些。”
程奶奶也被他逗得一乐,佯装生气般将蒜头扔到他怀里责怪道。
“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背着然然讲她的坏话,仔细让你爸听见,回头在然然面前卖了你,到时候爷孙两个统一战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匀听了也不恼,反而十分好脾气的剥起蒜子来了。
“那也不亏,这么多菜,吃不完打包回去也是应该的。”
程奶奶像是被自己儿子这副没脸没皮的模样气笑了。
“也不知道你这张厚脸皮随了谁,我和你爸可没这样,幸好然然不像你,要不然咱家得出个女土匪了。”
说着话题一转,然后又继续道。
“不过说起来然然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你和向晚打算让然然在哪念书啊?要是留在江镇,你得提前告诉我和你爸,好让我们俩心里有个准备。”
程匀指间的动作一顿,将一瓣又白又胖的蒜头放进了瓷碗里面,他低垂着眸子,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道。
“您儿子哪有这么狠心,哪能让这孩子再赖在这里折腾您二老。没办法啊,子债父偿,这个混世魔王还是留给您儿子吧,谁让我上辈子欠了她呢。”
程奶奶听了这话,转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
“一边去,然然可乖着呢,你小时候比她还皮,三天两头闯祸,我和你爸都给你擦了多少回屁股了?待会儿然然回来了,我就把你小时候的糗事都说给她听。”
程匀立刻举手投降道。
“是是是,都是我胡说八道,您可别在那丫头面前揭我的短,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不然以后怎么做一家之主啊。话说那丫头也该回来了吧?等会儿就过节了。”
程奶奶闻言往窗户外瞟了一眼道。
“估计这会儿在河边凑热闹,你爸一时兴起给她买了盏河灯,之前周乐他叔打电话过来,说带孩子们去放河灯了,晚点再把人送过来。”
程匀听了哑然失笑道。
“他可真行,都多大岁数了还和孩子们一起胡闹。周叔叔今年又催我给他介绍对象,说是家里安排的没一个看得上,其实人家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这一点我倒是自愧不如,到底比不上他啊。”
河边上挤满了慕名而来的游客,将手中的河灯缓缓地放入了水里面。
周乐小叔为了让他们玩得尽兴,还特意租了一艘船,划着船桨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灯火通明之下。微微抬头,便瞧见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宛若银盘。
周乐站在船头兴奋地叫喊。
“快些!再快一些!月亮在后面跟着我们走!”
船身忽然晃了一下,周乐小叔连忙将他给拉了下来。
“你可消停一点,祖宗,你小叔我旧伤未愈,并不想再添新伤。”
徐曳最会看人脸色,见状也帮忙将周乐拉到几人身边道。
“是啊,我妈妈说船头很危险,很容易掉下去的,而且河里面有吃人的鲨鱼,能把人啃得骨头都不剩。咱们都听廷渊哥哥的话,坐在船上面不要动,等他们放烟花的时候,就一起把河灯放下去吧。”
周廷渊闻言多看了徐曳一眼,随即伸手撸了撸他毛绒绒的脑袋,眼底浮现出一抹隐隐的笑意。
“没大没小的,叫什么哥哥,叫叔。”
见几个躁动不安的熊孩子都被徐曳安抚下来,周廷渊不禁松了口气。上半身懒散地靠在船身上,手指虚悬在空中,点兵点将似的数着人数,活像一个拐卖小孩的人口贩子。
正好,一个没少。
正在他打算去船里面拿河灯出来时,一道脆生生的银铃声在他身后响起。
“廷渊叔叔!廷渊叔叔!快看那里!”
周廷渊只好扶着船舷转过身无奈道。
“又怎么了?”
看见是程然,又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道。
“然然,怎么啦?”
变脸可谓比翻书还快,看得众人皆是无语凝噎,老金翻着白眼指了指站在岸边上的小男孩道。
“是那个燕燕来了,然然姐姐想要过去找他,能不能靠边上让我们下船。”
程然也点头道。
“嗯,廷渊叔叔,能不能让我们下船?”
周廷渊愣了一会,眯着眼睛往岸上远远看了一眼,随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得像老母亲一样慈祥。
“当然可以。然然不要叫叔叔,叔叔会伤心,叫哥哥就好了。”
“……”
“……”
“……”
程然张了张嘴疑惑道。
“可是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宝贝,廷渊哥哥也要当我爸爸的宝贝吗?”
“……”
这回轮到周廷渊沉默了,他本来还想占小姑娘点口头便宜,却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被占了便宜。他想了想老狐狸程匀叫他宝贝的画面,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算了,然然还是叫叔叔吧。”
船很快就在岸边停住了,等船身稍微稳下来的时候,程然立即从船上跳了下来,其他的小朋友也有样学样,吓得周廷渊血压呈直线飙升。
“慢点!别跑,别挤着……周乐!臭小子!”
周廷渊心头一梗,手上提着十几盏河灯跟在一群熊孩子身后,悔不当初,他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程然径直地奔向了前方的小人儿,而对方也不自觉踮起了脚尖,看上去有几分蠢蠢欲动,却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身后的女人。
“去吧。”
几乎下一瞬,他的身体和灵魂,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通通朝着他朝思暮想的人奔了过去。无数个离别的日子,非但没有磨灭掉他的记忆,反而将思念无限地拉长。
“燕燕!你也来放河灯啊!你的河灯呢?”
程然拉着他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他藏起来的河灯,不禁感到有些失望起来,她还以为他们能一起放河灯呢。
而他好似能够读懂她的情绪,神色十分不安,害怕她下一刻就转身离去,于是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目光带着祈求,希望他的神明不要抛下他。
程然先是眉头一皱,而后拍了拍手灵机一动道。
“有了!我们可以一起放我的小兔兔啊。”
说完就拉着他跑了起来,刚好这个时候天幕上炸开了无数朵烟花,璀璨夺目,孩子们纷纷从周廷渊手上将河灯夺去,跑到河岸边上放起了河灯。
程然将手中的玉兔河灯放到他手中,然后牵起他的手将河灯轻轻地放在水面上,任由它随着河水静静地流淌起来。
“我爸爸说两个人无论隔多远,看见了小白兔,都会重新相聚,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送一只兔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