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公家已开始预备今天的酒席。
蔬菜肉类,鲍鱼鱼翅,早在半小时前,就由帮厨的师傅们抬到了厨房门口。
酒品饮料也在两天前就订好了,现在差不多该到了。
公二叔是公家支脉,和主脉关系并不算亲近,但今天他能被请到这里来做帮厨头子,也说明了此人的厨艺了得。
厨房门口一筐一筐的蔬菜堆在墙角里,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叶尖处还带着一层清晨特有的露珠。映在初阳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活鸡活鸭围在栅栏里叫个不停,情绪显得异常焦躁,看上去像是知道自己小命将要走到尽头似的。
作为一名牲畜,它们也是有尊严的,只盼那掌勺的师傅准头好些,让它们不要太过难捱,不要太过挣扎。
手里扒着大蒜的公二叔,从蹲在厨房门口时,眉头就没松开过,心里直犯嘀咕。
公家主脉族人鼻孔朝天的样子有点不讨喜。
从他进门帮厨起,那些人就仰着脸看他,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混身的主脉优越感,也不知这自信从哪来的?要不是主家先前答应过,会包个大红包给他,他当场就想拍屁股走人了。
不管主脉还是支脉,同样都姓公,同样是半仙,同样是给人驱鬼挡灾的,谁还比谁更有能耐些?
一张黄纸,一柄桃木剑,几句咒语,半个月能有个驱鬼生意就算不错了。
他们主脉家摆个宴席咋能这么大排场?
这要给多少人挡灾避祸,才能混的这么风生水起?
精神头全然不在大蒜上的公二叔,自然注意到了后门鬼鬼祟祟的公家主脉族人,厨房院子就在侧门边上,那人一冒头,就被眼尖的公二叔给发现了。
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不是做贼就是心虚!
虽然大家都姓公,但他打心眼里不喜这些族人。甚至他还很想瞧瞧,这一身优越感的主脉里,怎么就出了个面和心离的另类?
公二叔心里盘算,如果这人想挑起主脉内部的不和什么的,那也是支脉各族人所喜闻乐见的,他自然不会去管这档子事,所以只装作没看见。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被宴请的滴滴亲的公家亲属,早早的就进了门来拱手作揖相互寒暄。
时至中午11点,公家大门前已经门庭若市,八大家族的族人也陆续到来。
沈大少今天极其罕见的带了三弟沈三少来赴宴。
沈三少的风流韵事,早在各家族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三三两两族人掩口轻声议论,这从不参加宴请的风流少爷,为何今日性情大变,跟着前来凑这热闹?
沈三少爷一进门嘴里的啧啧啧就一直没停过。
"啧啧啧!看看这东西两院,北高南低。啧啧啧!看看这九间无梁殿,建筑宏伟。"
沈老大厌恶地皱皱眉头,仿佛有一只无良蛤蟆爬到了他的脸上。
"你能不能有点少爷样子?"
沈老三撇撇嘴,无所谓的晃着脑袋,大摇大摆的跨进了内院。这幅神情完全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富家纨绔的样子。
沈老大怒瞪着老三,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去啃他一口。但素来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把心中愤怒生生给忍了下来。
入了垂花门,走进第三道院子,偌大的庭院被两排雕花大圆桌塞满。
沈老三数了数桌子数量,整整二十四张。他猜测,这可能是为八大家族的男丁、女眷、少爷、小姐们,分别安排的坐席。
满院子的客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桌子旁的圆凳上也落座了不少人,沈老大拽着沈老三,往少爷们的桌子方向走了过去。
沈老三一副纨绔的少爷派头,被老大一拽,完全失了风度。他恼怒的一甩袖子,把胳膊抽离了魔掌,随后拧着眉头不满的直哼哼。
少爷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沈老大认识的纨绔几乎都在这里,不用问都知道,这处位置是东道主特意为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准备的。
几个年轻少爷一身名贵西装,不时交头接耳,掩口看向沈家兄弟,正窃窃私语着什么机密大事。
沈老大拽着老三向少爷席走的时候,那几人就正了身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刚才的窃窃私语只是个幻觉,你们看不到我一样的淡然。
正午12点,吉时。
厨房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公二叔再没了时间理会主脉的闲事。
传菜的族人,一托盘一托盘的往第三道门里传着菜。
进入垂花门时,对面的抄手游廊探出了一个脑袋。
当然传菜的族人都没注意到这脑袋,因为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托盘里的菜品上。今天请来的大厨手艺是真好,光闻着这味道,他们就忍不住要流口水。
族人们从早上一直忙到午时,只有晨起时的一晚薄粥下肚,此刻他们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
抄手游廊后的脑袋,只出现了一瞬,就快速的缩了回去。待传菜的族人进入第三道门后,才从柱子后再次闪了出来。随后顺着走廊一溜小跑,直到进入后院,才消失在公家大宅里。
公家家主抱着孙子出来给众位好友瞧瞧,天气稍微有些凉,孩子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小被子裹着,怕他冻着。抱起来就像抱了床被子,样子有些滑稽。
但众人都装作没看见似的,开心的逗弄着婴儿,连连夸赞婴儿长相极其风神俊朗,继承了父母长辈的一众优点,长大后必然是个怎么怎么有出息的人物云云。
沈老三的注意力全在盘子里,拿着筷子不停的捡着鲍鱼,塞到嘴里咔吧咔吧嚼着,满足的叹息一声,好久没吃到鲍鱼了啊!
席上不时有人推杯换盏,敬来敬去,没人注意到这个好久都没吃过一顿好饭的沈老三。
沈老大和远大少并没怎么动筷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时低声交流着什么意见和想法。
沈老大一心当做两用,一边和远大少说着,一边看着和众纨绔们不协调的自家三弟,拳头握了又松,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