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街附近开了家生活火爆的新店。
装修风格很欧式，门口桌椅上架着一把大型遮阳伞，还有田园小围栏，看上去很有格调。
他点了最爱的番茄炒蛋，叫了一瓶啤酒，在外边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
酒刚打开，迎面就坐下来个老熟人：隔壁古董店的伙计，小美。
李玉成每次回小铺都很小心，所以没人知道，他曾经扮演过沈思夜。
小美是他开业后，第一个前来道贺的店铺伙计，两人相识后很谈得来。
偶尔小美带回家乡特产，还会特意跑来，给他留下一份。
冲着这份情义，今天这顿饭，肯定是他掏腰包。
菜等了一个小时，总算上齐。
看着满桌菜，他心里有点滴血。心道，一个娇小的女人，盈手可握的腰肢，怎么装得下这么多菜？
但想是这么想的，这话却不能说出来。
于是他只顾低头吃饭，把话都咽到肚子里。
小美长得不漂亮，但却是个话痨。
在等菜的一个小时里，嘴巴就没停过。
哪怕上了菜，也堵不住她的嘴。
她一边吃一边说，任凭小巧的嘴巴塞满了青菜，也完全没语言障碍。
就是有点含糊不清，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李玉成刚到古董街时，想知道什么事，只要问小美就行。
后来他去学习，古董街没怎么回去。
但只要一回去，小美肯定第一时间跑来，给他八卦点周遭店铺的新鲜事。
李玉成很久没看电视了，倒不是他不爱看，而是小弟会和他抢台。
他要看新闻、看电影，小弟要看动物世界，狗血韩剧。
于是一人一鬼，时常因为抢遥控器，把店铺闹的鸡飞狗跳。
遥控器坏了十来个，他也渐渐没了时间，所以小弟成了霸屏王八，完全没有做人小弟的觉悟。
所以最近的新闻，他也不知道。
“成哥，你知道吗，最近出了一种新型美容针，说是可以改变基因，让不好的基因被好的替代，比肉毒杆菌还牛。”
他头也没抬的哦了声，算作回应。
小美见他对女人话题不感兴趣，于是神秘兮兮的道：“你知道吗？这种针可神了，打上真的能变漂亮。”
他抬头道：“是吗。”想把话题终结。
小美不死心，女人只要聊起美容话题，总会喋喋不休，对方如果不做出洗耳恭听状，也必须絮叨到对方听进去为止。
于是她又道：“这针的效果很好，已经上新闻了。听说是个外国科学家研发的，正在推进中国市场。”
小美把嘴里的菜都咽下去，又道：“我知道你不信，你看看那个。”
说完小美朝旁边桌努了努嘴。
李玉成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就见旁边桌的客人里，有个长得不错的女孩。
那女孩两眼凹陷，有浓重的黑眼圈，但反而把眼睛衬托的更大。嘴巴青紫，脸色苍白，看上去有点朋克风。
他不解的问道：“最近又流行这种风格了吗？”
小美道：“打完针就是这种风格，都不用化妆，你说神奇不？”
他皱眉看向那女孩，见她面无表情，只顾往嘴里塞菜，却不怎么嚼，有点狼吞虎咽的样子。
桌边几人像她的朋友，但却都露出嫌恶的表情，仿佛和她一起吃饭，是件很羞辱的事情。
他撇嘴道：“这女孩真不注意形象。”
小美道：“这可能是美容针的副作用吧。以前流行肉毒杆菌，打完针也是面部僵硬，要等半年被皮肤吸收，才能变回来。”
对美容知识匮乏的李玉成，在这方面毫无常识，所以小美的解释，他觉得甚有道理，于是也没再关注这个问题。
吃完饭，付了账，小美回了宿舍，他自己回店里。
在路上，他又碰到了几个这种风格的人。心道，现代人对美怎么都这么疯狂。
回古董街，走正路要远一点，所以他每次都走近路，穿过一条小巷子回去。
小巷很窄，只能容两人并肩而行。
此时天色已晚，道路上都亮起了路灯，他独自走在巷子里，想着刚才那个朋克风的女孩。
巷子里的光线很昏暗，他低头思忖，没注意路况，不想却和人撞了个满怀。
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赶忙道歉。抬头间，却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
他心里顿时一紧，冒出一身冷汗。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却也被这张脸吓到了，准确来说，应该是膈应到了。
这人有点瘆人啊！
惨白的面色，浓重的黑眼圈，凹陷的脸颊，突出的颧骨，黑色的嘴唇，加上面无表情，像个吸血鬼一般！
但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让他觉得受不了的是，这竟然是个男人！
这幅尊荣，看上去有点病态，但他却清楚，这绝对不是生病，而是小美说的美容针效果。
他心道：‘现在的人都怎么了？找不到媳妇就做女装大佬吗？做女装大佬还不够，还要去打美容针？那如果这人有经济能力，会不会去做变形手术啊？’
但此刻显然不是多花心思猜测对方隐私的时候，因为他们此刻正对视而立。
他赶忙收回心思道：“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奇怪的是，男人对他的道歉无动于衷，而是面无表情盯着他不放，看得他脚底发凉。
如果男人能回应，甚至骂他几句，都不会觉得如此瘆人。
问题是这人不理他，这就让他有点懵圈了。他猜不到对方心思，而对方又始终盯着他，心就像被悬在半空，让他感觉很难受。
他皱眉看着对方，猜测是不是遇到抢劫的了。
但，当他看到对方眼睛里时才发现，那人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为了确定这个想法，他缓缓蹲身下去，目光始终盯着男人，要看看对方眼睛，会不会随自己动作而动。
果然，他蹲下身后，男人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却没有随自己的动作移动目光。
他松了口气。心道，不是抢钱就行。
既然这人不是抢劫的，对方也没看自己，那就没他什么事了，于是他站到一旁，给男人让了路。
男人在他离开原地时，才再次抬步而行，全程没看过他一眼，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这让他有点疑惑。
正常情况下被人撞到，总要皱个眉，白个眼，骂句真倒霉什么的。
但这男人的反应，太奇怪了。
完全不是正常人的反应啊。
而且，那男人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他猜测，男人是不是瞎子聋子？
但这也说不通，因为即便聋哑瞎，被人撞到，也会点头说句什么话，就算不说话，也该有表情，有反应吧？
但这男人却没任何表情，任何反应，像个没有灵魂的走尸一般，让人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