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拖走，丢进了阴暗的蛇窟中，不见天日的洞穴里，我能感受到它们缓慢爬行在我的四肢躯体，死死缠绕，勒得我血脉不通。
有的钻入了我的体内，鼓起的血管似乎就是它们在游走，我吐了又吐，胃液中还有翻滚的蛇，恐惧与害怕席卷全身，我还不想死。
我还不能死。
泪水早在前几日流尽了，我不知道过了多少日，仅凭着最后一丝意志撑了下去，被放出来时，体无完肤。
毒素侵占了我大半身子，御医用刀划开我的血脉，将蛇取了出来，整整数十条，遍布在我的躯体内。
“你可知错？”姜泽佑看见我的惨状，有片刻心疼，不过还是高高在上反问。
我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臣……知错。”
7.
那日救我的小女孩，是姜国皇帝的五女，姜芝芝，她生母因得罪了姜泽佑，被赐死了。
姜芝芝年岁尚小，被我撞见时，她正在御花园摘野果子吃，瓷白的小脸泛着红晕，看见我小鹿般的眼透着亮光，“大哥哥！你好啦！”
我站在原地没动，犹豫半晌走上去，将她从树上抱下来，轻柔地给她擦拭了脸上的灰。
随后爬上树给她摘了果子，叮嘱道，“下次别爬这么高的树了。”
姜芝芝乖巧的应着，闪着亮光的眼目不转睛看着我，“大哥哥好看！”
我颇为生疏地浅笑，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快回去吧。”
本以为就只会见这次面，帮她摘果子还个人情，没想到姜芝芝这个跟屁虫，彻底赖上了我。
用姜芝芝的话来说，“大哥哥像娘亲，好温柔，芝芝喜欢大哥哥。”
姜芝芝把珍藏的宝贝都堆在我面前，说要跟我分享，还有布偶虎，是姜芝芝最喜欢的。
她每日都陪着我，在这冷清的院子里，吵吵闹闹得像树上的雀儿，充满无限活力。
她会因为我在姜泽佑处受伤，心疼地掉着泪，努力为我擦拭伤口。
这般温暖的人儿，或许就是我在异世里唯一的光了。
姜芝芝人小，喜欢玩喜欢闹，我陪她一起捏着泥人，
“大哥哥，以后我能嫁给你吗？”姜芝芝有些苦恼地问我。
我没作声，“你还小，不懂是什么意思。”
“嬷嬷说，嫁了人就能一直和大哥哥在一起，不会分开了。大哥哥是宫里，除了嬷嬷外对芝芝最好的人了。”
“芝芝喜欢大哥哥！芝芝要嫁给大哥哥！”
姜芝芝鼓起包子脸霸气说道，我笑了笑没有反驳，反而应声，“好啊，芝芝嫁给我。”
两个泥人捏好了，一个是我，一个是姜芝芝。
就像玩着扮家家酒，姜芝芝拉着我玩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个泥人的头碰着头，姜芝芝笑得天真烂漫，拍着小手鼓掌，嘴里念叨着成亲，而我则是宠溺地看着她。
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有姜芝芝陪着，也不至于那么冷。
可是我错了，错得太多。
8.
“宫里正在蒸包子。”
路上的宫人谈及此事，闻之色变，脚步快了不少。
我正疑惑，按照往日的时辰，姜芝芝应该已经到了才对啊。
路过转角，我就看到了大大的蒸笼，冒着股股蒸汽，姜泽佑则是坐在旁，两边的宫人低着头为她扇着风。
“快来瞧瞧。”姜泽佑冲我招手，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故作天真反问我，“你说蒸包子好玩吗？”
我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有急着说话。
姜泽佑见我没说话，笑得更欢了。
“那……蒸人肉包子呢？”
“听说最近，楚离和小妹关系甚好啊。”姜泽佑语气悠悠，却冷得掉渣。
我扑通跪倒在地，冷汗不断往外冒，不好的预感被无限放大，“公主何出此言？臣下……臣下不过是与她虚与委蛇。”
“不曾有半分真情……”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姜泽佑忍不住笑出声来，“快听听啊，我的好皇妹，你眼巴巴护着的人，对你可从未有一丝真情啊。”
我顺着姜泽佑的视线望去，巨大的蒸笼里，似乎躺着个小人，隔着如纱般的热气，我看见了那双小鹿般明亮的眼，满是不舍，她似乎冲我艰难摇了摇头，歉意地笑了笑。
像是被人当头一棍打中脑袋，整个人的灵魂被狠狠撕裂，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我瘫软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求公主，求公主饶了她吧，都是臣下的错。”
一声又一声响亮的磕头声，我流着泪机械地重复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
“公主，求求你，换我去吧。换我去啊，狗肉包子不是比人肉包子好吗？”
我仰头死死攥紧姜泽佑的裙摆，讨好地冲姜泽佑笑，满是谄媚，抑制着哭声，“公主，狗肉包子更好。求求公主，换我去吧。”
任凭我如何乞求，姜泽佑都是冷眼看着我出丑的样子，一脚把我踢了出去，我又重新爬跪回来，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
“本公主累了，回宫吧。”
说完，姜泽佑摆驾回宫，从我身边路过，狠狠踩在我的手掌心上，我痛苦地皱着眉，嘴里溢出的血没停，“求……公主……”
“痴心妄想。”
姜泽佑毫不留情地走了，我本想冲上前去，却被士兵狠狠拦住，眼睁睁看着姜芝芝被人蒸熟。
姜芝芝死了，这样的念头根深蒂固在脑海里，无限重复着，以至于把我整个人撕裂，又拼凑。
狂风暴雨袭来，我跪倒在地，把她从蒸笼里抱了出来，芝芝好小啊。
浑身滚烫，雨水都被蒸发了，随后慢慢归于冰冷。
巨大的痛苦压弯了我的脊背，我抱着她，无助地哭出声，撕心裂肺地疼，浑身止不住地在颤抖，随后又放肆地大笑。
是我害了她，把芝芝害死了，若不是我和她走这么近，就不会被姜泽佑盯上，就不会再惨死。
恨啊，怎么能不恨，我仰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意识清晰点点回顾前半生，像条狗一样没有尊严地苟活，一味忍让步步后退，换来这样的下场。
那么接下来又是谁去死？
如果注定要去死，那为什么不能是丽妃是渣爹是楚明煜，亦或者……是姜泽佑。
9.
“为君者，因以仁德为先……”夫子忽然将目光看向我，“楚离，你有何见解？”
“我觉得……”面对夫子期待的目光，我继续道，“都是狗屁。”
坦然对上夫子失望的神情，转而离开了书院，我现在精心准备着姜泽佑的生辰大礼。
一份，刻骨铭心的大礼。
一改往日冷若冰霜的神情，我开始频频向姜泽佑示好，隐晦地表达着对姜泽佑的情愫，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以及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是姜泽佑一人。
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慢慢占据姜泽佑心里的位置，
“楚离，你心悦我？”
面对姜泽佑的不信任，我坦然，“臣下……心悦公主已久。”
姜泽佑不屑一顾，“痴心妄想。”
我没作声，贴心地为姜泽佑披上狐裘，静静待在身侧。
逐渐的，姜泽佑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我依旧保持着清冷，不经意间对上时，颔首一笑。
再被他人羞辱时，我没有急着反驳，任由他们肆意欺辱，甚至言语激化矛盾，不惜动手围殴我。
我知道姜泽佑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在等，等对方出来。
“住手！谁允许你们欺负楚离了？”
果然，姜泽佑没能沉得住气。
我狼狈地别过头，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苍白的脸上青青紫紫，“臣下……如今很丑……”
“快让本公主看看你的伤势！”
姜泽佑强势，我没有拒绝，开始演戏惨笑，“臣下这般窝囊……还想尚公主……所以才……”
“都是臣下无用……”
美男示弱谁人不喜？
姜泽佑冷着的脸也有些松动，带我回去亲自给我上了药，但还是冷冰冰地拒我千里之外。
还差一味猛药啊，我狠狠擦拭着被姜泽佑触碰的肌肤，忍不住恶心得吐了又吐。
不枉我对镜练习了这么久深情模样，配上这副绝佳的皮囊，姜泽佑也开始有了松动。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我的温柔乡，落入我的陷阱，我隐隐有些激动。
姜泽佑的生辰宴上，刺客突袭，眼见刀就要刺中姜泽佑，我飞速给挡了下来，鲜血染红了姜泽佑的青衣，“公主……无碍……”
“臣下……死而无憾……”
楚离死了，死在了姜泽佑的怀里。
听说那日公主疯了，下令御医必须医治好楚离，否则全部斩首示众。
还说愿意下嫁给一个质子，惹得姜国皇帝大怒，却也没有办法。
公主一夜白发，甚是骇人，长安街上的血也因此流了整整三日。
11.
三年后，大漠边境。
假死脱身后，我就去找了丽妃的母族，也就是我的祖父，一位货真价实的大将军。
在他面前编造了悲惨经历后，他红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受苦了。”
我面露感激，心底却不以为意。
这三年我没敢停歇片刻，钻研兵书，练习武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京做准备。
我等得太久了，心底那颗复仇的种子早已破了土，长成参天大树。
“回京。”
三月的路程，被我缩短了整整一月。
果不出我所料，丽妃，噢不，丽贵妃再见我时，眼里的惊恐与厌恶都藏不住，“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你怎么还活着？”
我上前一步，面上笑得如沐春风，凑近她时低语，“来抢走你珍惜的一切啊。”
丽贵妃没忍住失手打了我，这幕恰好被赶来的渣爹瞧见，本就对我有愧疚，更何况现如今我有了祖父给的兵权，颇为重视。
渣爹随即就将丽贵妃禁足三月，我颇为为难，但也没有开口劝阻。
下朝后的皇兄楚明煜匆匆赶来，话里话外都是在为丽贵妃求情，把丽贵妃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看了眼养尊处优的太子楚明煜，他的黄袍我看着太不顺眼，觉着还是自己穿最合适不过。
“皇兄，你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吗？”
“被我母妃亲手下毒杀了的。”
“也就是你护着的丽贵妃啊，是你的杀母仇人啊。”
丽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也被楚明煜看个正着，但他也不完全信任我的话，最后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去。
丽贵妃冲着我破口大骂，“贱人！你真该死！本宫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贱人！”
我才不惯着她，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劝你最好老实点，不如我让你这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
丽贵妃陌生地看着我，犹如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你不是楚离……”
“对啊，楚离死了，在你抛下的那一刻。”
我嘴角讥笑，满含恶意，“你儿子的黄袍真好看，该换我穿穿了。”
“你休想伤害煜儿！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楚离！你就应该死在姜国！你去死啊！”
11.
不日，太子楚明煜骑马摔断了腿，再无法站起身来。
渣爹大怒，明晃晃指着我，好半晌憋不出一句话，“你……你竟然敢……”
“父皇，三日之后姜国公主就要来了，还是以大局为重。”我贴心开口。
谁人不知姜泽佑知晓心上人死而复生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皇兄身体抱恙，就让我去吧。”
朝堂之上起码有一半的大臣附议，渣爹眼里闪过惶恐，却也不敢不应下，就像当初的我。
我在城门外恭迎许久不见的姜泽佑，从她踏入这一步，便再也无法回去了。
“楚离……”姜泽佑看见了活生生的我，还难以置信，不顾众人惊诧，上前一把抱住了我，委屈地哭诉着，“我以为你真的……”
“公主，臣下无碍。”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哄着，在外人看来，就是苦命鸳鸯重逢之景，恩爱有加。
我好生哄着姜泽佑，被她抱在怀里也不反抗，本来是带她去布置好的宫殿，姜泽佑不同意，硬是要跟我同住。
“那公主殿下可是愿意嫁臣下为妻？”我调笑看着他，深情款款道，“臣下心悦公主已久。”
这次姜泽佑倒是没有犹豫，“楚离，你以后都不用自称臣下，你是我的夫。”
12.
姜泽佑是男扮女装的公主。
他出生时，姜国皇帝请了大师算命，算出命里有一劫数。若想躲过必须男扮女装才行，躲过后便能庇佑姜国年年昌盛。
姜国皇帝自然是允的。
三年来痛失爱人的姜泽佑几乎疯了般，偌大的皇宫竟然像是死城，没人敢得罪姜泽佑。
渣爹哪敢不应，有了姜国庇佑，他能轻松不少，还怕姜泽佑反悔，选了最快的黄辰吉日让我与姜泽佑成婚。
大婚之日，我将珍藏多年的秘密告诉了姜泽佑，就见他眼里冒着璀璨的光，视若珍宝地看着我，但还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离儿，是……女……”
他话还没说完，我主动凑上前吻住了他，“公主无论如何，臣下都心悦公主一人。”
后面的事水到渠成，姜泽佑难以置信，抱着我亲了又亲，他凑在耳边说，这辈子要同我白首到老。
我明白，现如今，姜泽佑彻底爱上了我。
成婚数月，我都与姜泽佑恩爱有加，府里上上下下都其乐融融，姜泽佑也收敛了以往的脾气，变得温柔不少。
或许是联想到往日，对我多有愧疚，害怕我会因此不要他，姜泽佑变得小心翼翼，敏感多疑。
我则是宽慰他，从未计较过去，“臣下心悦公主已久，能得公主垂怜，三生有幸。”
说完，就在姜泽佑满含爱意的目光下，将碗汤药推到他跟前，“这是臣下精心为公主准备的补汤，对公主身子有益。”
还贴心命人早早备好了蜜饯，等他喝完，就往他嘴里塞了蜜饯。
姜泽佑沉浸在这般甜蜜又幸福的生活里，直到某日御医诊断出我有了身孕，三个月。
肚子里孕育了我和姜泽佑的孩子，可我故作惶恐，“公主，若是被皇上知晓，臣下是女郎的话……”
欺君之罪，死路一条。
姜泽佑抱我入怀，对新生命的到来格外期待，眼里划过寒光，却柔声安慰我喝着安胎药，“离儿放心，为妻会安顿好一切的。”
他又问我，“离儿可想要成为那九五至尊？”
我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我想告诉全天下所有人，公主是臣下的妻，是臣下唯一的妻。”
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姜泽佑的，这对他来说是个致命的诱惑。
“好，就让全天下都知道。”姜泽佑应下，忍不住吻了吻我的额头。
12.
天元十一年，楚国皇帝暴毙，二皇子楚离继位，改国号为佑。
天元十二年，楚宋两国交战，宋国败。
天元十三年，楚魏两国交战，魏国败。
……
我忍不住感慨，姜泽佑真是条疯狗，天生气运加成，指哪打哪儿就没输过，我这皇帝倒是当得清闲自在。
这不，姜泽佑连姜国都能下得去手，一统六国倒是成了啊。
我百般无聊地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大臣对姜泽佑的批判，说他贵为一国之母，却上场杀敌，有辱斯文。
最开始老匹夫们可是百般赞同的，现如今又瞧不上姜泽佑，纷纷往后宫塞女眷。
所以等姜泽佑取下了姜国皇帝的首级回来，就看见我被一众嫔妃左拥右抱围绕着，好不快乐。
我抬了眼皮，见他手里的东西，再次感叹不愧是心狠手辣啊，姜泽佑当真是条疯狗。
“皇后回来了。”我起身相迎，“舟车劳累，先去歇息吧。”
“楚离，封后大殿多久开始？”姜泽佑变成了活生生的恋爱脑，最看重的就是名分，我掐指估摸着算了算，“还需一月。”
也不等他多问，“朕累了，皇后陪朕歇息吧。”
五年时间，姜泽佑帮我收复六国，成了一统霸业的皇帝，受万千人朝拜。
而我，也孜孜不倦给他下毒，看着他一点点喝了进去，一口不剩。
至于那个孩子，还未成型就没了。
我和姜泽佑的孩子没能出生，他或许猜到了是我的手脚，抱着我哭了很久，在忏悔在懊恼，可这有什么用呢？
毒性一点点腐蚀着姜泽佑的身躯，而我也开始了属于自己真正的霸主之路。
宫里新进的妃子里，有个叫许吱吱的，性子天真烂漫，让我不由想起了过去的姜芝芝。
连名字和容貌都这般像，不只有我一人觉着，就连姜泽佑也觉得像，所以他将人给活生生打死了。
这次，我看他的视线不再有往日那般柔情，冷冷扫视他，“皇后就这般容不下吗？”
“楚离，你是我的。也就只能是我的！”
姜泽佑还想说些什么，嘴里不断溢出的鲜血打断了他，他瞪大了眼睛，捂着嘴缓缓跪下。
“放心，要不了你的命。”我派人将他抬上了床，为他擦拭掉血迹，“你得好好活着，体验什么是生不如死。”
自此，姜泽佑彻底被我遗弃。
13.
帝后一向恩爱，而如今姜泽佑跪在大殿外数日我都不曾见他一面。
后来，他带上了以往给我的狗链，跪在地上学狗绕着皇宫，爬了数日，一边爬一边叫，全然没了往日傲骨。
他跪在我脚边，抬头，目露乞求，“陛下，求您怜惜。”
我踩过他的手掌，目不斜视朝前走去，却被他抓住了衣摆，“陛下，泽佑知错。”
“求陛下不要不理泽佑。”
我一脚把他踢开，转而对他说，“脏。”
受到刺激的姜泽佑回去，洗了两个时辰的澡，搓得浑身发红，若不是宫人再三保证，可能就要洗脱皮了。
夜晚他又悄悄钻进我的被褥，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泽佑洗干净了，泽佑不脏。”
我冷眼看他，哪还有往日那般高傲，俯首做小的姿态，全然是为了取悦我。
而后，从帘幕后走来了个男人，是我见过模样最像芝芝的，他怯懦地开口，“陛下……”
“过来。”我冲他招招手，“卿儿。”
“今日陪朕歇息。”
姜泽佑哪还不明白如今现状，他死死盯着卿儿，若是卿儿赶上前半步，他都有可能将人杀了。
他隐忍着怒气，还是软声道，“陛下，泽佑也可以服侍陛下，用不着旁人。”
“下去在门后候着吧。”
卿儿转身正准备离开，却被我叫停。
“朕的好皇后。”
“出去吧。”
姜泽佑也愣了愣，眼里盈满泪水，质问道，“为何？”
“为何要这般对我？”
“陛下，泽佑真的错了，若是陛下还憎恨泽佑以往……以往对陛下不敬……陛下从泽佑身上讨回来……泽佑受得了。”
“别不要泽佑……”
他说着，眼泪打湿了脸庞，楚楚可怜地看着我，随即欲要吻上来，我却厌恶地躲开了。
叫人把姜泽佑拉了出去，我让卿儿说了一夜极尽缠绵的话，就听见外面敲门声越来越响，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传来，即便被人塞了棉布也有呜咽声溢出。
我转身去了内屋，睡得香甜。
黎明将至，卿儿低头跪在我身边，同我说夜里有几次差点没把人拦住，就让那姜泽佑破门而入了。
姜泽佑晕倒了，被御医查出来是心病，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时日无多。
我挥挥手叫人下去，“日后，不必再同我提起姜庶人。”
“对了，从今日起，他便不是皇后了。”
14.
一月后，我身着红袍，亦步亦趋踏上了高位，受万千人朝拜，手里捧着一幅字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祭司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平原上，我此生只有一位皇后，目光落到了高台上放着的两个憨态可掬的泥人上。
“芝芝，你是我的妻。”
“我来娶你了。”
姜泽佑番外：
我在冷宫恍恍惚惚醒了过来，浑身上下的旧疾隐隐作痛，就听见门外宫人低声议论，皇帝的心尖儿已经去世了。
年幼时皇帝成为异国质子，是这位姑娘帮了皇帝，可惜也正是因为如此，被人记恨最终惨死……
“听说那个欺辱陛下的人，就是姜庶人，以前的姜国公主……难怪陛下不喜他。”
……
封后大殿，是给死去的姜芝芝封后吗？
我忍不住惨笑，笑着笑着眼泪水都出来了。
这些年我努力征战四方，为的就是赎罪，我知晓以往干了不少蠢事，我想要补偿楚离，可都无济于事。
她恨我，甚至杀了我们的孩子。
她恨我，每端来的汤药都是无解之毒。
曾经欺辱过她的人，都死了。
而我还留在世上苟延残喘，她在折磨报复我。
我所做的一切！
都比不上已经死了的姜芝芝。
楚离心里唯一的念想，也是早就死了的姜芝芝，我想或许那天我杀的不仅仅是姜芝芝，也是楚离。
太久远了，我记不清。
看着姜芝芝手里拿着楚离做的剪纸，心底就有无名之火升起，姜芝芝她凭什么能有我没有的东西？
她哪里比得上我？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嫉妒姜芝芝，嫉妒姜芝芝被楚离偏爱。
在听到楚离说爱我时，我就知道是假的，可我控制不住地去靠近，就像楚离第一次闯入我的视线时，我就觉得她是不同的。
明明是帮她报复那些让她滚的人，却被她责怪，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她，可我不忍心，只是将人扔进了蛇窟。
再后来，她死了，我慌了，抱着她冰冷的尸体，我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为了救我，楚离死了。
这样的念想缠绕了我三年，我不得安宁，每每都会梦回那日，不断溢出鲜血的楚离，在我怀里没了气息的样子。
所以听见楚离还活着的消息，我马不停蹄去了楚国，再后来，我们成婚……
……
梦醒了，天色渐暗，看着幽闭的冷宫，我将头埋在发霉的棉被之中，任由泪水肆意。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