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抬爱。”秦少琅的拒绝，干脆利落，“草民闲云野鹤惯了，实在不适合官场。而且……”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而且，草民觉得，比起做官，做生意，或许更适合我。”
“做生意？”周文渊一愣。
“不错。”秦少琅点了点头，“草民最近正在研究一种新的酿酒之法，酿出的烈酒，远胜市面凡品。只是苦于没有本钱，没有销路，更没有……靠山。”
他这番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想让我帮你？可以。
但不是给你当手下。
而是，合作。
周文渊是何等聪明的人，瞬间就听懂了秦少琅的弦外之音。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一个平头百姓，竟然敢跟他这个一县之尊，谈条件？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悦。
但随即，这丝不悦，就被更深的忌惮所取代。
秦少琅今天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和心智，让他明白，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可以用官威来压服的。
要么，成为朋友。
要么，就只能成为一个比李茂才更可怕的敌人。
权衡利弊，只在一瞬间。
周文渊的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
“哈哈哈哈，好！有志气！良禽择木而栖，本官懂！”
他装作一副欣赏的样子，“你说吧，需要本官如何帮你？”
秦少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很简单。”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李茂才被抄没的家产中，城东那座废弃的旧酒坊，以及城外那三十亩劣田，草民要了。”
周文渊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那酒坊虽然废弃，但地段不错，占地也大。那三十亩田虽然是劣田，但连在一起，也是一大片土地。这些，都是他准备自己收入囊中的肥肉。
“第二。”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这烈酒生意，需要一个官方的凭证。我希望，大人能以县衙的名义，授予我‘官督民办’的牌子，准许我在蓝田县，独家经营此酒。”
周文渊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官督民办！独家经营！
这等于给了秦少琅一个官方的垄断许可！
这是拿县衙的公信力，给他一个人做背书！
“第三。”秦少琅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这酒，未来是要卖到府城，甚至更远的地方。路上，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开眼的匪类，或者……是一些想分一杯羹的‘官爷’。我希望，大人能给我一个信物。见到此物，就如同见到大人亲临。”
周文渊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前面两个条件，虽然肉痛，但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这第三个条件！
等同于给了秦少琅一道护身符！一道可以在他管辖范围内，横着走的护身符！
这哪里是合作？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
“秦少琅，你……”周文渊的声音，都有些发干，“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大吗？”秦少琅笑了。
他缓缓凑到周文渊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
“大人，您觉得，这些东西……比起您头上的乌纱帽，比起您全家的性命，哪个更值钱？”
周文渊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骇然地看着秦少琅。
秦少琅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李茂才的案子，虽然定了。但那个活口，那本账册，可都还在王虎手里。而且……”
“我听说，那位正在附近巡查的巡按御史，对这种地方大案，可是很感兴趣的。”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秦少琅在告诉他，这个案子，他想让它结束，它就结束了。
他想让它继续烧下去，那这把火，随时可能烧到他周文渊的身上！
冷汗，瞬间从周文渊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明白了。
从他踏入秦家小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入局了。
他根本没有选择！
“好……好……”周文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本官……答应你！”
“多谢大人。”
秦少琅嘴上说着感谢，脸上却没有半分感激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了。
然而，就在这时。
一名衙役，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甚至都忘了通报。
“大人！大……大人！不好了！”
周文渊正在气头上，闻言暴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不……不是啊大人！”那衙役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都在发抖。
“府……府城来人了！”
“说是……说是巡按御史的仪仗，已经……已经到城门口了！”
巡按御史！
这四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周文渊的天灵盖上！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比刚才的李茂才还要惨白。
身体一晃，差点没站稳。
怕什么，来什么！
他刚刚才用雷霆手段，“公正严明”地办了李茂才的案子，屁股还没坐热，正主就来了！
这时间点，也太巧了！
巧到让他头皮发麻！
完了！
这是周文渊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巡按御史是什么人？代天子巡狩，专查地方不法！
他们这种地方官，最怕的就是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钦差大臣”。
自己这边刚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后脚就到。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可能早就盯上蓝田县了！
自己刚才那一番操作，在人家眼里，会不会是欲盖弥彰，杀人灭口？
一想到这里，周文-渊只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然而，他身边的秦少琅，脸上却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巡按御史？
来得好！
来得太好了！
他正愁自己根基不稳，周文渊这根线又不够粗，不够硬。
这不就送来一根更粗、更硬的大腿了吗？
周文渊只是一个县尊，出了蓝田县，他的信物就未必好用。
但巡按御史不一样！
这可是能直达天听的人物！
如果能搭上这条线，那自己未来的发展，无疑会顺畅百倍！
“大人。”
秦少琅的声音，将魂不守舍的周文渊拉回了现实。
“御史大人驾临，乃是蓝田县之福。您身为父母官，理应立刻出城迎接，怎么反而在此处发呆？”
“我……”周文渊嘴唇哆嗦着，看着秦少琅，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求助，“秦……秦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连称呼都变了。
从“秦少琅”变成了“秦先生”。
显然，在巨大的恐惧面前，他已经下意识地将眼前这个年轻人，当成了能救他命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