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原本还乱糟糟的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在极致的恐惧驱动下，用最快的速度，排成了三条笔直的，纹丝不动的长队。
再也没有人交头接耳，再也没有人推搡拥挤。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畏。他们看向张三，以及他身后那些同样手握兵刃的忠义堂帮众，那种感觉，不再是看一群地痞流氓，而是在看一群冷酷的官兵。
张三看着眼前这立竿见影的效果，他好像……有点懂了。
懂了那位秦先生，到底要他们做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拦住了粥摊。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管家，他穿着一身绸缎，斜睨着刘三一行人，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刘三，你这是要做什么？带着这群地痞流氓，在我家老爷的地盘上撒野吗？”
刘三一愣，定睛看去，认出这是镇上仅次于张大户的李家的管家，李福。这片十字街口的地皮，确实大部分都属于李家。
刘三压下心头的不快，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李管家，误会了。我等奉秦先生之命，在此地设粥棚，救济流民，还请行个方便。”
他特意点出了“秦先生”三个字，以为对方会有所忌惮。
谁知那李福嗤笑一声，用一种看傻子的神情看着刘三。
“秦先生？哪个秦先生？我只知道蓝田镇有王法，有县太爷！这片地是我家老爷的私产，地契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你们要搭棚子，可以，去城外的乱葬岗，那里地方大，还没人管！”
他身后的家丁们发出一阵哄笑。
“就是！别把那些脏兮兮的流民引到这里来，污了老爷们的眼！”
“一群杀才，还学人做善事，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三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没想到，第一个给他下马威的，竟然会是李家。张大户的尸骨未寒，这些人难道一点记性都不长吗？
“李管家。”刘三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再说一遍，我们是奉秦先生之命。张大户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他试图用赵虎的凶名来威慑对方。
李福却挺直了腰杆，下巴抬得更高了。
“听说了。一伙江洋大盗，杀人越货，官府正在追查。怎么，刘堂主认识那些匪人？”他故意加重了“匪人”二字，满是挑衅。
“你！”刘三身后的一个忠义堂头目怒喝一声，就要上前。
“住手！”刘三拦住了他。
他死死盯着李福，大脑飞速旋转。先生要他做牧羊犬，要他建立秩序。可眼前这情况，不动手，这粥棚就搭不下去。先生的第一个命令，就要在他手上砸了！
李福见刘三投鼠忌器，更加得意。
“刘三，别以为换了个名叫‘忠义堂’，你们就不是地痞流氓了。我告诉你，蓝田镇，不是一个外来户说得算的！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滚回你们的臭水沟里去！”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所有忠义堂帮众的怒火。
而与此同时，秦少琅已经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苏瑾和苏瑜姐妹俩一夜未眠，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秦少琅平安归来，苏瑾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连忙迎了上去。
“少琅哥，你回来了。”
“嗯，没事了。”秦少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前世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在看到家人的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走进屋，苏瑾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就在秦少琅拿起筷子，准备享受这片刻的温馨时，院门被“砰砰砰”地急促敲响。
刘三带着一脸的羞愤与焦急，冲了进来。
“先生！”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
“属下无能！粥棚……粥棚搭不下去！”
“李家的人拦着，他们说……他们说蓝田镇，有蓝田镇的王法！”
秦少琅刚刚夹起的一块肉，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放下筷子，脸上温和的笑意一点点敛去。
“王法？”
秦少琅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脸上温和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刘三感到无比熟悉的，如同手术刀般冰冷精准的平静。
那是在打谷场上，决定赵虎生死时才有的神情。
刘三的心脏猛地一抽，他知道，自己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触动了这位先生最核心的逆鳞。
“是的，先生……李家的管家李福，就这么说的。他说蓝田镇有王法，有县太爷，不是一个外来户能说了算的。”刘三垂着头，声音里满是羞愧与无力，“他还说……让我们滚回臭水沟里去。”
苏瑾和苏瑜姐妹俩在一旁听着，小脸吓得煞白。她们虽然不懂什么权谋争斗，却能从“王法”、“县太爷”这些词里，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无法抗衡的压力。
“少琅哥……”苏瑾担忧地看着他，生怕他一时冲动，去跟官府的人对着干。
秦少琅没有回应苏瑾，他只是缓缓站起身。那双平日里温和内敛的眼睛，此刻变得极其锐利，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十字街口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王法？
他心中冷笑。在前世，他信奉国家的秩序与法律。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所谓的王法，不过是强者用来束缚弱者，大鱼用来吞吃小鱼的工具罢了。
在蓝田镇，县太爷远在县城，鞭长莫及。真正的“王法”，就是谁的拳头更硬，谁的刀更快！
他给了刘三权力，让他做牧羊犬，是希望用文明的方式建立秩序。但这不代表，他忘了自己手中还握着屠刀。
“走，去看看。”
秦少琅吐出四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迈步就向外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刘三的心跳上。刘三不敢多言，立刻起身，手脚并用地跟在后面。
蓝田镇，十字街口。
此刻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镇民。
李家的二十多个家丁，手持棍棒，耀武扬威地将忠义堂的人堵在一边。
李福抱着胳膊，站在最前面，一脸的志得意满。他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尤其是在打压刘三这种昔日的地头蛇时，更能彰显他李家在蓝田镇不可动摇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