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脸捕头一声“拿下”,十几名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手中的水火棍带着风声,直指秦少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刚沸腾起来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保护先生!”
刘三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横身挡在秦少琅身前。他身后的数百名忠义堂帮众也齐刷刷地亮出了兵刃,明晃晃的刀剑在晨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与衙役们形成泾渭分明的对峙。
刚刚建立的新规矩,立刻就要与旧王法进行最直接的碰撞。
“反了!你们想造反吗!”马脸捕头见状,非但不惧,反而厉声呵斥,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公然聚众,对抗官府,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他这一嗓子,让周围看热闹的镇民们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牵连进去。
“完了完了,这下闹大了,把衙门的人都招来了。”
“我就说这个外来户太嚣张,你看,出事了吧!跟官府斗,能有好下场吗?”
“可惜了那锅粥,还没喝上呢……”
窃窃私语声中,夹杂着幸灾乐祸与惋惜。
刘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可以不把李家放在眼里,却不能无视这身官皮。他身后的兄弟们也有些骚动,江湖人再狠,骨子里对官府也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秦少琅轻轻拍了拍刘三的肩膀。
“退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先生……”刘三焦急万分。
“我说了,退下。”秦少琅的语气依旧平淡,目光却越过刘三,落在了那马脸捕头的身上。
刘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挥手,让兄弟们收起兵器,但依旧围成一个半圆,将秦少琅护在核心。
看到对方“服软”,马脸捕头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他踱着方步上前,用手中的佩刀刀鞘指着秦少琅的鼻子:“算你识相。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当街行凶,聚众闹事?”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平静地反问:“这位官爷,不知是谁报的案?你又亲眼看到我行凶了?”
马脸捕头一愣,随即冷哼一声,指向瘫在地上,裤裆湿透的李福:“人证在此,还想狡辩?李管家,你来说!”
李福此刻已经从死亡的恐惧中缓过一点神,看到衙役到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着马脸捕头的大腿哭嚎:“马捕头!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就是他,就是这个暴徒,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还要抢我们李家的地!您看,我们的人都被他打断了手!”
他指着那两个还在地上哀嚎的家丁,演技十足。
马脸捕头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今天本是带人巡街,恰好撞见此事,李家在县衙里可是喂饱了不少人,这是个送上门的人情和油水。
“证据确凿!”马脸捕头把刀鞘在掌心敲了敲,发出啪啪的声响,“小子,跟我们走一趟吧。到了大牢里,我看你的骨头还有没有嘴硬!”
他身后两名衙役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抓秦少琅的胳膊。
然而,他们还没碰到秦少琅的衣角,秦少琅便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马捕头,你今年三十有六了吧?”
马脸捕头动作一滞,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不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衣物,直视对方的身体:“每逢阴雨天,你的右侧腰眼往下三寸处,是不是会传来针扎火燎般的剧痛?痛起来的时候,整条右腿都发麻发软,使不上劲。”
此言一出,马脸捕头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脸上的煞气和嚣张,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惊骇。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隐秘。这怪病已经折磨了他快五年,遍访名医都束手无策,只说是早年追捕犯人时落下的旧伤,无法根治。他正值壮年,却因为这个病,武艺大打折扣,仕途也受到了影响。
秦少琅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变化,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是风湿,用过各种药酒、膏药,甚至找过跳大神的法师,可都没用。因为你的问题,不在皮肉,也不在经络。”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脊椎位置。
“是你第三节腰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错位,压迫了神经。所以,你时常会在夜里被痛醒,白天看似强壮,实则右腿发力时,总会慢上半拍。我说的,对吗?”
整个十字街口,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秦少琅。
刘三和忠义堂的兄弟们张大了嘴巴,他们只知道先生医术高明,却没想到高明到了这种“望而知病”的神仙地步!
苏瑾和苏瑜姐妹俩在远处的人群里,担忧的眼神也变成了全然的震惊和崇拜。
马脸捕头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秦少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精准地敲在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上。尤其是右腿发力慢半拍,这是他作为捕头最大的心病,也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秘密!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再也没有了半分官威。
“我是个郎中。”秦少琅淡淡地回答,“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开粥棚救济灾民,也是我的本分。”
他向前走了一步,那两个原本要抓他的衙役,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畏惧。
秦少琅走到马脸捕头面前,目光平静如水:“你的病,我可以治。一副药,三次推拿,可保你痊愈,甚至比受伤前更胜一筹。现在,你还要带我去县衙大牢吗?”
这不是商量,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一边是无法根治的陈年顽疾,一边是所谓的“公事公办”。
马脸捕头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理智告诉他,维护官府的颜面,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回去还能跟李家领赏。可身体深处的痛苦和对痊愈的渴望,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看着秦少琅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这恐惧,远比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更加强烈。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即将做出决定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这诡异的寂静。